馬平:雖然能和特朗普做生意,但“帝國主義”就是“帝國主義”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馬平】
特朗普昨天(12月11日)的講話頗有商人風範,他公開宣稱,既然中美之間的貿易爭端還沒有解決,他沒有理由遵守“一箇中國”的共識。這句話説得很巧妙,可以説是用最短的文字,同時刺到了兩岸的痛點。
對大陸來説,美國總統公開否認過去幾十年中美關係的底線,等於公開蔑視中國的主權;對台灣來説,美國總統挑明説台灣只是一個籌碼,大陸只要做出足夠讓利就可以丟出去,也算是撕破了台灣對美國“善意”的最後一點希望。
當年南北朝之時,侯景為北朝所不容,投降南面的梁朝做臣子,又擔心梁武帝對自己下手,就偽造了一封北朝國書送到梁朝首都,宣稱要用俘虜的南朝王子換侯景這個叛徒。梁武帝信了這個使者,回覆説“貞陽(貞陽侯蕭淵明)旦至,侯景夕反”。侯景看到回信大怒,對部下説“我知吳兒老公薄心腸”,立刻做了謀反的決定,最後真的活捉了梁武帝蕭衍。蔡英文雖然沒有打到華盛頓的能力,但看到特朗普的這一番表態,前幾天通電話的高興勁兒不知道還能剩下幾分。

看着特朗普赤裸裸地展示自己的帝國主義者本色,我想起了44年前,毛澤東和另一個共和黨總統尼克松的坦率對談。雙方上來就表明了各自的立場,時刻不忘兩國的尖鋭矛盾,每句話都有“把天聊死”的潛力,但下一句依然可以交換重要信息,尋找利益共同點。在這裏我摘錄一部分:
尼克松:蔣介石把主席稱為“匪”,主席怎麼稱呼蔣介石?
周:我們一般稱他們為蔣介石集團,在報紙上有時也稱他為“匪”,他們也回敬我們為“匪”。不管如何,我們是互相對罵罷了。
毛:其實,我們跟他做朋友的歷史比你跟他做朋友的歷史長得多。
……
毛:你競選時我投了你一票。這裏有個美國人叫弗蘭柯,在貴國尚處混戰,就是你上次競選的時候,他寫了篇文章,説你會當選。我很欣賞那篇文章。但現在他反對你的訪問。
尼克松:主席投我一票,是投給了兩個壞人裏面好一點的一個。
毛:我喜歡右派。人家説你是右派,説你們共和黨是右派,那位首相(愛德華)希思也是右派。
尼克松:戴高樂將軍也是。
毛:戴高樂是另一回事。他們還説西德的基督教民主黨也是右派。我比較喜歡這些右派當政。
尼克松:我想重要的是,在美國,至少現在,那些右派能做那些左派只在嘴上説説的事情。……
基辛格:儘管存在分歧,我們還是能夠找到共同的立場,來建立一個雙方都可以在自己的道路上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安全發展的世界構架。對世界上另外一些國家而言,則談不到這一點。
……
毛:(向周核對時間)你看今天我們吹到這裏差不多了吧?
尼克松:是的。我想在結束時説,主席先生,我們知道你和總理冒了很大風險邀請我們到這裏來。這對我們也是一個很困難的決定。但是,我讀了主席的一些講話,知道主席是一個一旦機會來臨就能看到的人,也知道你一定要“只爭朝夕”。就個人而論,我還想説——這也是對你,總理先生你説的——你們並不瞭解我,因此你們就不信任我。你們將會發現,我從來不説我不能做到的事情。我總是做的比説的多。在此基礎上,我希望同主席,當然還有總理,做坦率的談話。
毛:(指基辛格)“只爭朝夕”的是他。我想,大概我像這種人放大炮的時候多。(周笑)無非是“全世界團結起來,打到帝、修、反,建立社會主義”這些話。
尼克松:就是像我這樣的人,還有匪徒。
毛:但就你個人來説,可能你不在打倒之列。他(基辛格博士)也不在。如果都打倒了,我們就沒有朋友了嘛。
……
毛:我們談得成也行,不成也行,何必那麼僵着呢?一定要談成?人們會説話的。如果我們第一次沒談成,那麼人們就會議論,為什麼我們第一次沒談成?無非是我們的路子走錯了。如果第二次我們談成了,他們怎麼説呀?
尼克松握毛的手:我們在一起可以改變世界。
毛:我就不送你了。
無獨有偶,40多年後,當年對談四人中唯一在世的基辛格又訪問中國。他剛剛回去,特朗普就做了這樣一番表態。中國該如何看待呢?
首先,我們要承認,帝國主義頭子也是分派別的,站在反帝國主義的立場上,有的人主要特徵可以歸結為壞(尼克松、基辛格),有的人主要特徵是蠢,至少是為了權力而裝蠢(希拉里、奧朗德)。中國人民到底是歡迎壞的,還是蠢的,要看具體局勢。
比如説,當年美蘇兩強爭霸,中國在夾縫中求發展,當然樂意和壞人打交道——壞人不喜歡你,但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做交易,當然可以用戰略緩和交換工業技術。現在的局面呢?沒有蘇聯頂在前面了,蠢的基於意識形態慣性反華反俄;壞的擔心中國發展衝擊美國霸權,倒是可能先晾着俄國,選擇先遏制中國,至少先漫天要價威懾一下再説——這就是今天的特朗普。中國沒必要對他的中國和台灣政策抱有任何幻想。
當然,我不否認特朗普可能還會和中國做交易,很大的交易,但這不等於中國應該在他身上寄予希望,因為帝國主義就是帝國主義。台灣是特朗普的軍售對象,也是遏制中國的工具,他給蔡英文打電話也好,宣稱否認一箇中國也好,都是在檢查這個工具是否順手。只要工具還能用,就不要指望特朗普回心轉意。

歸根結底,外交策略是小道,實力對抗才決定最終結果。特朗普釋放善意要做生意也好,表達惡意要找麻煩也罷,都不應因此改變對美帝國主義的定性,更不應該因為美國總統變換就大幅調整國際戰略。無論對方拿什麼態度出來,以鬥爭求共存,以備戰求和平都是唯一的正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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