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佳慧：嗨，年輕人，咱們也聊聊中國婦女解放思想唄

【近期的反性騷擾事件，在美國掀起了女權運動的新高潮，弄得政界和演藝界“人心惶惶”，時不時就有人被“打倒”。對於性騷擾，當然要堅決反對，但從整個“婦女解放”事業來講，在街上游行，或參加#Metoo反性騷擾顯然不是全部。當今的中國女性，不妨從過去的婦女解放實踐中汲取經驗。】

中國婦女解放實踐有什麼寶貴經驗？今天的女人怎麼繼承這些經驗？這個問題我自己琢磨了很長時間，大概可以濃縮在一句話裏：在個人生活和公共參與中腳踏實地地踐行“男同志能辦到的事情，女同志也能辦得到”和其他不分性別的美好的品德（比如不浪費，樂於助人等）。

我覺得跟“女人能頂半邊天”，“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這兩句話比起來，“男同志能辦到的事情，女同志也能辦得到”最有思想深度。這句話啥意思呢？就是説不能用“男、女”性別區分人的能力，女人一樣有能力辦成被認為只有男人能做到的事情。比如參政議政，搞科學，在重要崗位身兼要職，在面對不公正對待的時候敢於發聲和爭取權利等。但不是説，非得要讓你去參政，搞科學甚至去打仗。而是如果你真想做，有能力做，並且已經下了去做的決定，他人就該相信你的意願和能力，不會因為你是女人就不讓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也不逼迫你非得讓你做。

這句話其實內含着非常重要的解放含義，那就是説出了婦女解放，地位提升靠什麼？靠的是做事，是實幹，通過參與勞動和公共生活，獲得社會身份，獲得對社會的認知，提升處理個人生活和社會生活的能力，獲得自主權，也就是説權利義務是辯證統一的。而且還要有自信，不妄自菲薄，不因為自己是女人就限制自己參與社會建設。要相信自己的能力。我們確實也能身兼要職，明辨是非，擔當大任，進入社會議題，進而改造社會。美好的品德就不解釋了，是作為人就該努力做到的。

另外，我寫這句話還有個重點就是個人“腳踏實地”踐行。就是説它應該是深入到你日常生活，公共生活瑣碎中的一種信念。相信自己的能力，努力工作，踏實上進，不鋪張浪費，樂於助人等等，這些能力和品質應該是組成你個人生活和公共生活的基礎。也不需要做了點啥事就發個朋友圈昭告天下，也不需要“成功”了就給別人大熬雞湯，熬成功學。

為什麼説“腳踏實地”很重要？一方面，防止犯教條主義錯誤。比如：硬把“男同志能辦到的事，女同志同樣能辦到”教條的接受，整成抬槓，男人幹啥，我幹啥。慷慨激情要跟男人比，試高低，把男人壓下去，啥事都上趕着爭。

另一方面，防止出現有人用語言佔據道德制高點，大家應該都見過，社交媒體上的一些詭異現象。有些人，出現啥公共熱點都能跟風轉發評論，發表些“正確”的話。但是你一點進去微博主頁或者朋友圈，看看日常生活不是買買買，就是在那熬湯，小確幸，也是讓你醉醉的。

根據我日常觀察，我覺得沒有啥，比踏實上進，不依賴他人，與愛人相互尊重相愛相持（如果有伴侶的話），樂於助人，不鋪張浪費，不陷入買買買陷阱，不灌雞湯，明辨是非，有處理問題的能力，能夠進入公共生活，參與公共討論更能繼承中國婦女解放的社會遺產了。

比如説我身邊很多優秀的女性朋友，都挺積極進行自我建設，不會因為自己是女的，就不參與公共建設，不認真工作生活，遇到對自己不公的事情，也有處理的能力和智慧。

除了自己本職的工作，還對社會問題，比如經濟改革，醫改，高校改革，農村教育，農村養老，底層婦女有關懷。對具體的話題，一帶一路，去庫存，高校去編制等議題也投以關注和分析（雖然不是專家，但咱們學習唄）。並不覺得自己是女的，就沒有能力進入社會改造的議題和具體的話題。並且，不是要靠這些公共討論，博眼球，想出名。

無論是私人的日常生活，社會工作崗位，還是公共話題的參與，都是出於一種對自己，家庭和社會的責任感。這就是我看到的身邊踐行“男同志能辦到的事，女同志也能辦得到”的例子，這些例子一直都在默默的鼓舞着我。

但是，女人在進入公共生活確實會遇到一些“藐視”和歧視。刻板印象化女人，認為女人就會做飯洗衣帶孩子，遇到事了就會一哭二鬧三上吊，控制不好情緒，可能會比較蠢等等。我的一位好友跟我説過她在崗位中遇到的歧視，一是在找工作時被以不是男生為由拒絕；二是工作後領導在教導採訪技巧時説，你是女生沒關係，問出蠢問題也不會被嘲笑。

第一個問題不是靠個體努力能解決的，壓根連這道門的通行證都不給你，也不是簡單維權就能解決的。是有制度的原因的，現在生育不算勞動，公有制的託兒所也不復存在了，生育，教育，家庭的私人化和市場化是女人職業發展一個重要限制。

有人會説了，女人聯合起來對抗制度，改制度！歷史唯物的看，制度的背後是社會生產關係，社會生產關係的變革並不是你意識到它的問題，就能改變的了，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嘛。這也不是悲觀了，相反，認清這個事實，在可能性內積極尋找最優方案。另外，更加應該認識到女人也要加入到生產力建設的重要性了。

第二個問題跟第一不同，我不把它定義為歧視，更傾向於認為是“藐視”，也真沒必要上綱上線，或者大嗓門：“這傻逼老闆，就是一個男權癌，不尊重女性。”這難道不正會加深別人對女人就會情緒化，幹不了事的刻板印象麼？也不用告老闆，你告了他還有別人，微觀這事也不是告贏就一勞永逸解決的。即使建立法律法規，也可能走入“政治正確”的死衚衕裏。還是讓事實和行動證明吧。那你説咋證明呢？就在實幹中證明唄。自信，努力，身體力行，踐行給別人看。就跟前文説的道理一樣，“男同志能辦到的事，女同志同樣辦得到”，要靠真實行動。作為一個女人，我懂大家的感覺，有的時候你努力，別人也會表現出來那種，女孩子家家的，能懂什麼呀？確實也會覺得生氣，但是説服對方，靠的唯有不斷地，持續地事實。

這種關於婦女主體性的倡導，不是説對男權縱容，男權思想和有男權思想的人斷然不能縱容，比如“女人就該在家洗衣做飯帶孩子，就不能出去工作”或者農村有那種“我就是爺，娶你回家就是死命幹活的”，“不是處女就是不乾淨的女人”……這就叫男權思想，千萬不能讓這種思想全面復辟。但總有一小撮不良分子暗暗湧動，時不時言語上、行為上透露出這樣的思想，這樣的男人就得“打倒”（注意：不是打倒所有男人）。至於生產關係的男權化，這得靠社會慢慢發展生產力，改變社會關係了。

作為一個女人，更應該加入到生產力建設，生產關係的變革的結構性訴求運動中。“腳踏實地”的女性主體性的倡導也不是消解女人聯合起來爭取權利的能力。“男同志能辦到的事，女同志同樣辦得到”就內含着聯合抗爭那些僅僅是因為性別帶來的不公平。比如，西方女權主義當時爭取投票權，女人就得站起來反抗，因為確實沒權啊！不讓你投票啊！啥也不因為就因為你是女人就不讓你投票啊。再比如，現在中國對女性的就業歧視越發嚴重。那我們就要多問問是“誰”在“趕”女人回家？如果不去問這個更重要的問題，而只呼籲“不能歧視女性”那只是在語言上打圈圈。再再比如，很多農村留守婦女不但要照顧老人孩子，還要種地幹活，跟丈夫又常年兩地分居。那我們就問問，是什麼造成了這個問題？而不只是呼籲“關愛底層婦女”。

這就是我理解的中國婦女解放的遺產對今天女人個人生活史的意義。批判是教條化，繼承的是精神。不用標榜，不用聲嘶力竭的吶喊，就讓我們在日常生活的點滴中踐行吧。

筆者注：寫文章的過程，就想到可能會有人批評説，沒有“女人”，而是一個個差異的不同的“女人”，比如底層婦女，單親媽媽，丁克婦女，黑人婦女……請注意哈，要是這麼分類下去可是沒完沒了的了，底層單親媽媽，黑人底層單親媽媽，黑人底層同性戀單親媽媽，黑人底層性工作者同性戀單親媽媽，美國黑人底層性工作者同性戀單親媽媽…看見問題沒？沒完沒了就。交叉性是沒錯，但是請大家搞明白了，順序別顛倒了。交叉性是深入實踐，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或在日常生活的觀察中帶出來的。不應該主題先行，先拍腦袋想交叉性。本文寫的是關於三觀，不是要解決現實問題。進入現實問題，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看你要面對的對象是誰，有什麼具體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