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瓜礁已建機場 官兵:沒退路 戰鬥下一分鐘打響
“總士官長”
——海軍某驅逐艦支隊一級軍士長陳光明素描
追求卓越,源自使命擔當
“100-1=?”
堂堂“總士官長”(職務)、一級軍士長(軍銜)陳光明給士官上課,開頭竟出這種“小兒科”的算術題。傻瓜都知道,100-1=99。
“不對!在一條現代化的軍艦上,100-1=0。”
他暫沒作解釋,接着又提第二問:
“過去説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這句話用到軍艦上對不對?”
底下回答“對!”
陳光明把手向下一劈,説:“對了一半,錯了一半。將熊熊一窩,過去現在都一樣,但過去是兵熊熊一個,現在是兵熊也熊一窩。”
為啥?他解釋道:打信息化戰爭就是打系統。且不説大部隊,僅從一條軍艦來説,一條艦是一個大系統,分諸多子系統,每個子系統又分密切相連的若干個戰位,每一個戰位都是信息鏈條中不可或缺的一環,不論哪一環出問題,整個信息鏈就會受影響,甚至斷裂。一個戰位熊了,豈不會連累一窩?他舉了幾個因一個戰位出問題而造成戰鬥失敗的實例,然後説:“現在大家該明白為什麼100-1=0了吧?!”
陳光明是杭州人,1987年10月入伍,當新兵時是個白面書生,28年的海上風雲,早已把他的皮膚“染”成了古銅色。出現在記者面前的他腰板挺直,高挑的個子,穿一身海軍迷彩服,顯得精明而深沉。那是在一次座談會上,我發現他的發言頗有學者範兒,問他:“你現在考慮最多的問題是什麼?”他的回答是:“如何做到八戰八捷。”咋回事呢?他所在的支隊有海上七戰七捷的光榮歷史,最後一戰是參加了南沙3·14海戰,這一戰收復了赤瓜礁等島礁,現已在上面建機場。他説:“七戰七捷是前輩的光榮,八戰八捷就靠我們了。”他告訴我,某些國家逼得我們沒有退路,所以支隊喊出了一個口號:“第八次戰鬥,下一分鐘打響。”聽他説話,如果不看他肩上的軍銜,你會以為他是個領導,不會想到他是個士官。
説到士官,陳光明自豪地説:“在艦艇部隊,武器裝備是由我們士官操縱的,士官佔兵員的80%以上,是戰鬥力的主體,是艦艇的主人,軍官和士官相比,反而有點像客人。”見我對他的主客説深感詫異,他解釋説:“軍官全訓合格後就可能調任新的崗位,有的就離開這條艦了。在一條艦上,你可以找到連續幹了20多年的士官,卻找不到一個連續幹了20年的軍官。”
能明顯感覺到,他把士官的地位看得很高、很神聖。“是的。一條軍艦,在軍官合格的前提下,士官強則戰鬥力強。在特定意義上甚至可以説,海上戰鬥是士官的戰鬥。”他説。
在支隊營區的英模大道上,其中一個燈箱中掛着他的巨幅照片,印着7個大字:“一等功臣——陳光明”。
“水兵業務長”
“陳光明來了沒有?”每次出海演練,編隊指揮員都要這麼問。僅此一問,即可見他在指揮員心目中的地位。
他真的就這麼重要嗎?毛澤東主席就説過,死了張屠户,不吃混毛豬。但那是從宏觀上説的,意在敲打那些老子天下第一的幹部。而在具體工作中,關鍵崗位上的靈魂人物,離了就玩不轉。
雷達是艦艇的眼睛,聲吶是艦艇的耳朵。耳聰目明才能打勝仗,缺少一項,非聾即瞎;兩項都缺,又聾又瞎,死定了。
雷達、聲吶,陳光明都是專家,尤精聲吶,被尊為“水兵業務長”。海軍大隊以上艦艇部隊的各專業均設業務長(如雷聲業務長、導彈業務長等),通常享受師、團職待遇,是本專業的技術權威。“水兵業務長”無編制,是戰士“任命”的,但含金量一點不低。他對各類潛艇的聲音數據瞭如指掌,不但能聽聲辨型,識別水下潛艇型號、噸位,而且通過技術革新和經驗總結,把聲吶的作用距離提高近一倍。出海離不開他,還因為遇到聲吶故障時,他可以手到病除。
支隊長領導每次帶編隊出海,往往會把陳光明安排在指揮艦上,讓他像一個運用遠程會診系統指導在遠方做手術的醫生一樣,指導各條艦的聲吶班長。有一次我3艦編隊出海進行反潛訓練,突然某艦的聲吶出現故障,一時又不便放小艇或動用直升機送他去幫助修理。“彆着急,慢慢説。”在電話中求救的聲吶班長急得語無倫次,陳光明耐心地聽着他對故障的描述,大約聽了4分來鍾,他答覆説:“問題應該是出在××電路板上,更換新電路板試試。”班長依計而行,很快傳來消息:“聲吶工作恢復正常!”關鍵時刻頂大用,這就是陳光明。
“只要有陳光明在,就沒有排除不了的故障。”乍聽首長的這一評價,感到講得太滿,但翻翻他的“成績單”,你還真找不出一次失敗的記錄。入伍20多年來,他先後排除各類重大故障100餘起,為部隊節省經費1千餘萬元。軍艦上的某新型雷達裝備,好幾套就是他領頭自主安裝的。在艦隊、海軍組織的雷達、聲吶、電子偵察“四會”教學專業比武競賽中,他先後20多次名列第一。
“水兵業務長”名聲在外,還因為他是裝備驗收的一道“鐵門坎”。臉一黑,誰也不認。支隊總工程師韓旭東稱讚他:“專業精、有原則,哪怕一丁點不合格,他也不放過。”
2015年夏天,一艘導彈護衞艦即將交付部隊,韓旭東拉上陳光明一起出海,驗收某型聲吶系統。協調會上,研製生產方提出要按慣例,派一條水面艦艇作為聲吶的噪聲源進行試驗。“絕對不行!”陳光明打斷道:“聲吶是用來反潛的,不是對付水面艦艇的。”廠方:“這是慣例。”陳光明:“不符合打仗要求的慣例是壞慣例,一定得破。”最後還是按陳光明説的,用實戰化標準試驗,結果連試3次,3次效果都不理想。沒説的,不能驗收。廠方百般開脱,把陳光明惹火了,説:“你要不升級改造,用嘴巴就能讓產品符合技戰術指標,我跟你姓。”最後,還得按陳光明説的,把試驗失敗的數據記錄在案,對產品進行升級改造,等達到技戰術指標後再驗收。
某新型雷達即將列裝,陳光明一下就給指出14個問題。總設計師説:“每次見到陳光明是又害怕又高興,害怕是因為他能挑出別人挑不出來的毛病,高興的是他的思路和建議,有時可以讓我們少走許多彎路。”陳光明説:“其實我不過是一心想着打仗而已”。
客座教授
陳光明出名了,2002年,海軍蚌埠士官學校請他去開講座,講聲吶,時間限定2小時。講座講座,願聽的就坐,不想聽了讓座。講座開始,聽眾200人,中間人越來越多,結束時有360多人,有人沒有座位,站着聽。2小時講完,聽眾不幹,向學校要求繼續。滿校園傳着一個消息:東海艦隊某驅逐艦支隊來了個陳光明,課講得精彩,不聽可惜。於是乎,學校與支隊聯繫,留陳光明繼續講課。這一講連講了10天,最後一天的最後一節課上完,學校舉行了一個儀式,特聘陳光明為客座教授,教務長當場給他發了聘書,並將他的照片掛在了教學樓內。
在士官學校一炮打響,海軍工程大學也邀請他來講課。
海工大是海軍的最高工程學府,是陳光明魂牽夢繞的地方。1987年,他高考落榜,帶着遺憾和不甘,抱着一大堆複習資料參軍,一心想考進海工大。但命運有時候是會捉弄人的。一個人在某一方面太優秀了,命運就可能把別的門給他關上。陳光明似乎天生就是與雷達、聲吶打交道的料,相關教材十來本,他居然可以背下來;教材以外的專業書,只要能找到的他都抱着啃,筆記寫了40多萬字。為提高修理技術,他不放過任何學藝的機會。駐地有個電器修理鋪的老闆技藝高超,為保飯碗而拒收徒弟。陳光明粘上去,一口一個“師傅”,嘴甜手也勤,把老闆伺候得舒舒服服。老闆鬼精,説:“當兵的,你想偷我的手藝。”陳光明説:“不是偷,是學。”“學了搶我的生意?”“師傅誤會了,我是為軍艦修裝備。”“嗯。”師傅被感動,收了這個徒弟。某軍工廠有個修理大拿,每次來部隊修雷達,不把所有人都支走,他就不動手。別人因此而煩他,陳光明卻把他當長輩來照顧。他腿腳不好,陳光明每晚給他打熱水泡腳,為他按摩。天天如此。有一天老技工突然拉着陳光明的手,眼淚汪汪地説:“你要原諒我。我腿有殘疾,如不留一手絕活,那就真成廢物了。看你比我親兒子還孝順,我要把技藝傳給你。”他不僅教了方法,而且將一套自制修理工具無私相贈……就這樣,陳光明先後在雷達、電子戰、聲吶三個崗位服役,崗崗優秀,參加支隊和艦隊比武,獨佔鰲頭。這麼好的兵,誰捨得放手?他順理成章地轉改為士官(當時為志願兵),當了班長、技師。不是要考海工大嗎?不急,部隊一時離不開你,再説,像你這樣的人完全可以直接提幹。然而,因為政策調整變化,直接提幹的報告未被批准。1992年,他當兵5年了,提幹無望,無論如何也要參加高考了,可幹部科一查,對不起!你已經過了報考的最高年齡。他眼前一黑,險些暈倒。他是衝着軍校夢、軍官夢來的,現在他收穫了一堆獎狀,而夢想卻離他遠去!這天夜晚,他抱着一大包高考複習資料和做過的習題本,坐在艦艏,越想失落感越強烈,猛地把那包伴隨了自己5年的東西拋向大海,失聲痛哭起來……哭聲驚動了艦長、政委,驚動了所有關心他的人。應該説,這個結果對他個人來説是殘忍的,不公的,假設他的專業訓練成績差一點,領導就會毫不猶豫地讓他去考軍校,説不定就考走了。但是從部隊打仗的角度來看,領導留下他並沒有錯,某個方面的頂尖人才是多少年都難得遇到一個的,想讓他直接提幹也是一片好心。不論該怎樣總結教訓,都得面對現實問題:上不了軍校、當不了軍官,該怎麼辦?他沒有豪言壯語,甚至表態的話也沒説一句,暗下決心:軍官夢破碎了,那就當一個專家型的士兵。通過函授把本科拿下來,要正兒八經授學位的,圓我的大學夢。他做到了,五年後拿到工學學士學位,成了公認的兵專家。那天,他來海工大講課,望着學校氣派的校門和現代化的教學樓,他百感交集。“往者不可諫”,未能成為海工大的學生是他的終生遺憾;“來者猶可追”,自己不能成為軍官,要為學員成為合格軍官出一份力。
然而,你一個士官,算哪根葱?陳光明還沒開講,就有研究生提問考他了:“某型聲吶存在××問題,請問可能是哪幾種原因?”看着提問的小帥哥一副躊躇滿志的神態,陳光明笑了,從容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提問者説:“完全正確,我給你打滿分。”想不到陳光明説:“按書本上標準答案打的滿分不算數。”為什麼?實際情況比書上説的複雜得多。他列舉了書本上沒有涉及的幾種情況,説:“考試得滿分,實踐中卻可能不及格。而且,你説的某型聲吶至少在新入列的軍艦上已被淘汰。”整個課堂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陳光明接着説:“院校教學跟不上裝備發展,跟不上部隊建設實際,跟不上戰場需要。這三個‘跟不上’要引起我們高度重視。”乖乖!他一個士官,竟然評點起院校教育來了,他咋知道的?“我沒有上過大學,但我天天接觸學士、碩士、博士,熟知他們的強項和弱點。我來講課,沒有帶來什麼高深的理論,但也許會幫助你們縮小從校門到營門的距離……”這個開場白別開生面,接下來的授課也別開生面。一是新,講的是新裝備;二是實,理實結合,傳授實踐經驗;三是充滿火藥味,緊貼戰鬥需要。比如,關於聲吶操作,他概括為“耳朵聽、眼睛看、雙手操、嘴巴説”12個字,邊説邊比劃,課堂上不時傳出歡快的笑聲。關於聲吶,他先後編寫教材80餘萬字,涉及安全使用、維護保養、故障排除以及用前檢查、戰術使用等各個方面。對這個專家型的士官,你還敢小覷嗎?規規矩矩地喊“陳老師”吧!
夜校校長
“陳老師”在支隊變成了“陳校長”,士官夜校校長。這所成立於2008年的夜校,每週開課兩個晚上,不發文憑,只有成績單,但這個成績單比文憑還厲害,如果不及格,就休想選晉士官,一票否決,沒商量。
關於辦校的動因,陳光明説:“過去的訓練模式內容一般粗,標準一般高,不利於專業人才培養,必須改為分層分級,定向培養,分三步走。第一步是由民到兵,在新兵訓練階段完成;第二步是由普通兵到專業兵,一般專業進訓練中心,精細專業入學校,特殊專業進廠、所;第三步由合格專業兵到合格戰鬥兵,在艦上完成。第一步、第二步,都有具體的考核標準,通過了就算合格,而第三步很難定一個具體標準,要説標準就是實戰化標準。這是一個沒有止境的標準,你必須始終盯着對手練。現在第二步到第三步的銜接問題很大,這一步我們採取的是師傅帶徒弟的辦法,且不説師傅也需要不斷提高,就是再好的師傅帶出一個好徒弟也得一兩年時間。因此,必須給學員一個學習、交流、提高的平台。集訓、比武是很好的平台,但不可能經常化,最好的辦法就是辦士官夜校,因與正常工作衝突不大,故可以長期堅持。支隊任命我為校長,要我來辦。”
陳光明挑選的教員都是支隊、艦隊乃至海軍專業比武的尖子,是一個方面的權威。別看是個夜校,教學比有些大學還規範。所有課程全部採用3D技術製作成多媒體課件,一共400課時,500餘萬字。好!開課了。本文開頭的那兩問就是他在開學典禮上提的。説是士官夜校,義務兵和軍官也可以來聽講。夜校成了發現人才、培養人才的一個重要陣地。重慶艦戰士鄧志坤有悟性,又勤奮,陳光明單獨出題考他,要求每次都必須超過85分,否則就不准他請假外出。有次,陳光明故意將他答對了的一道題判錯,鄧志坤找到陳光明説,這道題有三種解法,我都做對了,你為什麼給我判錯?陳光明説:“看你敢不敢懷疑老師,有沒有自信?”鄧志坤進步很快,在支隊比武中獲得聲吶第二名,被另一艘艦點名要去當了班長。可剛去不久,這條艦進廠塢維修,鄧志坤整天在廠裏刷油漆,中斷了專業學習和訓練,頗感鬱悶。陳光明覺得培養一個專業人才不容易,如果中斷培訓,一個好苗子也許會因此夭折,於是向支隊請求將他調回重慶艦,以保持其接受培訓的連續性。鄧志坤被調回來了,陳光明對他説,條件給你創造好了,你知道該怎麼辦!鄧志坤不負厚望,一年後參加東海艦隊比武,獲聲吶第一名。
操艦打仗,沒有高科技知識當然不行,但理論必須轉化為駕輕就熟的高技能。比如操縱聲吶,最大的難題是區分真假。一次搜索,你可能發現N個目標,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假目標中,有可能是一艘沉船,一塊礁石,一個大型動物,一個敵方有意施放的假目標,還有因海流的變化而引起的聲吶回波變化,也容易被誤判為潛艇。如遇到惡劣氣象,就更容易出錯。另外就是敵我難辨,捕捉到了真目標,是我方的?是敵方的?是友方的?還是中立方的?“那怎麼區別呢?”益陽艦情電部門長牛志勇上尉是按指技合一的模式培養出來的雙學士軍官,他在艦上接受筆者採訪時説:“在這方面,有時候高文憑會顯得束手無策,而高技能卻能一錘定音。”他佩服陳光明,有時也去聽他講課。
實踐經驗如此重要,要駕輕就熟就必須經常練,而艦艇科技複雜,裝備昂貴,哪能讓你像步兵那樣抓起槍就練?這是一對矛盾。怎麼解決?“我建議,自主研發‘艦艇實裝仿真訓練教學系統’。”陳光明,你説啥呀?就你,要解決多少科研機構沒有解決的難題?許多人都搖頭,而支隊黨委卻點頭支持。你猜結果如何?他帶着幾名士官一起攻堅,經過三年努力,居然搞成了。這個系統通過計算機虛擬仿真技術,將艦艇及各種裝備的結構原理、仿真操作、維修保養、典型課件、資料查詢、訓練考核等六大模塊融於一體,一下解決了官兵能隨時學、隨時練的問題……
“士官1號”
早在2000年,陳光明就當了“總士官長”。那時,支隊黨委看到士官的作用越來越大,為帶好管好這支隊伍,經請示艦隊同意,在艦上成立士官管理組,設士官主任,在支隊設士官管理辦公室,支隊領導讓陳光明擔任辦公室主任,官兵親切地稱他是“總士官長”。這是個沒有編制的“官”,卻是一個創新。
“總士官長”雖無編制,支隊黨委卻專門研究出台了《士官長試行工作實施辦法》,視其為實職,賦予其實權。支隊機關設有陳光明的“總士官長”辦公室,特配兩名助理;每天參加首長機關交班會,可列席與之相關的首長辦公會和黨委會;擔任全訓合格部門長、副艦長考核組的考官,手握神聖一票。至於他在義務兵選改士官和士官晉級中的作用,前已述,不贅。
“我就不信。現在辦事主要靠關係,考得再好,沒有關係也白搭。”在一次上課時,中士小汪公開與陳光明叫板。看着這個小老弟,陳光明和顏悦色地問道:“我當到軍士長,從來沒有給領導送過禮,你相信嗎?”見小汪搖頭,他説:“你下去調查調查再作結論,別那麼主觀。”小汪真的作了調查,媽呀!情況與他想象的正好相反,不是他求領導,好幾次都是領導“求”他,頗有三顧茅廬的味道。地方想挖他的人很多,有人開出了年薪20萬加獎金的價碼;有個老闆甚至寄來了5萬元,説是第一個月的工資。妻子也勸他,40多歲的人了,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了。可他還是選擇了留下。有人説他犯傻,他説:“你懂個鬼!拿20萬年薪的人多得很,他能像我這樣嗎?”
“像我這樣”,“這樣”是啥樣?除了我們前面見到的之外,他還是第十一屆全國人大代表,是部隊基層士官的代言人。人大代表五年任期,他年年都發言,年年有提案,呼籲改善士官待遇。比如士官公寓建設的加速,其中就有他呼籲的功勞。士官的困難士官最懂,不僅是親眼看到的,親耳聽到的,而且是親身感受到的。妻子臨產前,他請假回去照顧,可一個“立即歸隊”的命令,就把他召回了部隊,上了某項重大演習的演習場。演習結束後回家,才知道妻子產後大出血休克,險些喪命。他想好好照顧一下妻子,可僅僅7天,另一項重大演習又要開始了,又是一個“立即歸隊”的命令。演習結束,軍艦回港,妻子發來的一封電報已到多日:“父親突發腦溢血去世”……他哭了,哭得很傷心。
“在非戰爭時期,遇到這樣的連續打擊和軍地的強烈反差,真有點扛不住。”“那你是怎麼扛過來的呢?”“靠職責意識。除了軍人的一般職責,我還多一份責任。”“指的是‘總士官長’嗎?”“對。試行士官長制度,我們支隊是全軍第一家,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全軍第一個‘總士官長’。我當得如何,對士官長制度的成敗是有影響的。”
真是操海大的心,挑山重的擔呀!難怪戰士們説他是“士官1號”。“1號”要有“1號”的樣子,全方位地做表率;“1號”要有“1號”的思維,即全局意識。陳光明的威信高,一因榜樣做得好,比如除了戰鬥值班,即使再忙,他每天都要堅持兩小時的新知識、新技術學習;二因全局意識強,想得周到,辦事公道。每次執行重大任務,他都協助首長科學調配士官技術力量,誰誰該休假,可調誰來頂替;誰誰技術還不熟練,可派誰去幫助,諸如此類,他都拎得清清白白。他對士官要求之嚴,超過了軍官對士官的要求,但因嚴得有理,出以公心,故沒有私敵。
2015年老兵退伍前夕,一位二級軍士長敲開了陳光明辦公室的門。他是某艦的雷達技師,服役24年了,只要再升一級,就可達到士兵軍銜的頂點。面對他“為什麼我留不下來”的質問,陳光明説:“老戰友了,對你,我沒有什麼可隱瞞的。在研究高級士官的選留時,的確有領導幫你説話,覺得你幹了這麼多年,所在崗位也有一級軍士長的編制,能留就留下。而我認為‘留人就是留導向。’這兩年你有點吃老本、故步自封了,超過你的人有多少?你掐指就可以算出來。我把你的考核情況投影到牆上,大家一看,作出了考核不合格的一個不留的決定。”
説完,陳光明當他的面打開“兵員管理系統”,這是陳光明帶領幾名士官長助理自己研發的,內容涵蓋個人信息、培訓經歷、專業狀況、請休假等50項大數據。陳光明把他的信息與另一名同專業的中級士官的信息對比,比得他無言以對……有人勸陳光明:“領導想放他一馬,你當啥惡人?”陳光明説:“我也不想為難他,可放他一馬後,士官隊伍優勝劣汰的機制就毀了,這個毀了,戰鬥力就毀了。如果要我人云亦云,那設‘總士官長’就失去了意義。”
好樣的!陳光明,你已經把“總士官長”的形象演繹得相當精彩。2015年,在全軍大面積試行士官長制度時,你當“總士官長”已經15年了,在我軍士官制度史上,將有你的一筆。
江永紅 攝影 史奎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