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豹戰機研製近20年道路崎嶇 赤瓜礁海戰促研發
《咱們中國軍工的那些年》節選之五
橫空出世的“飛豹”
1999年
國防現代化首先是軍事思想的現代化。中國的軍事理論該大幅度地革新與轉型了。中國軍工裝備的發展在新的戰爭理論指導下應做出相應的調整。
飛機的發展從來不是一個單純的技術問題。中航工業經濟技術研究院建立了一個新戰法研究室。乍一看好像這不是工業部門的事,但實際上,這正是我國軍事工業走向成熟的一個表徵。總之,一個新的軍事時代來臨了。
90年代初的海灣戰爭,美國出動隱身戰機F-117多達1200多次,但未曾損失一架飛機,這種造型奇特、行蹤詭秘的飛行器,使中國人看到了以隱身技術、超機動性和超聲速巡航為核心的隱身戰機,在高技術條件下戰爭的潛力。在對南聯盟的戰爭中,隱身戰機繼海灣戰爭後再一次參戰。但在3月28日,價值高達4500萬美元的F-117飛機被擊落,至今美國也不清楚該機是被何種武器、採用什麼方法擊落的。同時也可見,世界上不會有任何一種不被破解的武器,隱身戰機也並不神秘。
1999年,是建國50週年,國家按慣例舉行國慶閲兵,這一次被稱為“世紀大閲兵”。航空工業有一大批飛機將參加閲兵式。當年的夏天,中國航空工業第一集團新聞辦組織了新華社、《科技日報》《經濟日報》《北京青年報》等一批記者,來到西安飛機設計研究所和中國飛行試驗研究院,圍繞參閲飛機的有關情況,做了多種形式的採訪。9月26日,《科技日報》以《中國“飛豹”橫空出世》為題,在頭版頭條發表了記者仇方迎所寫的“飛豹”殲擊轟炸機有關研發情況,全國有上百家媒體所轉載,有力地振奮了國人精神,在國外也引起很大反響。
70年代的越南戰爭,美國想盡辦法要阻斷越軍的後方供應線,但始終沒有炸斷蜚聲世界的“胡志明小道”,於是一種既有較大載彈量,又有相當空戰能力的殲擊轟炸機成為美軍的迫切需求,這樣美國拿出了F-15。而蘇聯在此前則搞出了世界上第一種殲擊轟炸機——蘇-24。到80年代初,美蘇都有近千架遠程轟炸機。1974年的中越西沙之戰,暴露了我空軍沒有殲擊轟炸機的短板。從1977年開始,中國走出研製第一代超聲速殲擊轟炸機的步伐。而1988 年的南沙之戰,進一步暴露了我海軍航空兵“腿短”的致命問題。加快“飛豹”的研發,成為航空工業的一個必然選擇。
“飛豹”經歷了“三上三下”,曲曲折折。從1977年立項,到1996年定型,歷時18年,僅行業機關與軍隊領導參加的現場辦公會就達9次。1988年的8月14日,“飛豹”終於實現了首飛。首飛試飛員黃炳新當年是試飛團長(後任中國試飛研究院副院長),首飛前,他寫下了遺書。據當年組織研製的馬承麟回憶,“‘飛豹’首飛着陸時前輪擺振,擺得座艙儀表都看不清字,好似要散架了一樣,還掉了好幾塊表,飛機僅差20米即衝出跑道”。後期試飛中,甚至經歷了試驗機在空中飛掉方向舵,居然在黃炳新駕駛下安全返回這樣世界航空史上的奇蹟。後來,黃炳新成為空軍“試飛英雄”、首批功勳試飛員,並被授予“一級英模”稱號。
“飛豹”是中國航空工業第一集團成立後第一種向世人披露的新型軍機。這個飛機18年的研製中幾次面臨幹不下去的情況。“三起三落”,“七次風波”,“兩次減重”。經過西安飛機設計所和西飛公司等的長期努力,終於拿到了一款適應海軍航空兵需要的,航程遠、載彈量大,具有強大空中遮斷與突破能力的先進飛機。
18 年的含辛茹苦。美國搞F-15,投入了72億美元,而我們“飛豹”的研製,花了10億元人民幣。為了中國的“飛豹”,兩代人的青春與努力,才有了人民海軍殲擊轟炸機、水面艦艇、潛水艇“三位一體”的聯合作戰模式。
這一年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的“飛豹”總設計師陳一堅,一首詞抒發了心中的情懷:
千里南疆霧茫茫,故國土,自難忘。
狂濤駭浪,幾處設國防。
…………
2000年
一連三四年,每到年底,我都陪着領導去貴航送温暖。這成為我難忘的經歷。貴州是我國唯一一個全境都是山區的省份,它那鬱鬱葱葱、浮沉於雨霧之中的饅頭山,成為中國西南一片永遠翠綠的勝景。而在那個崇山峻嶺中,最多時有7萬多職工在為航空工業的發展而奮鬥着。在不利的自然條件下,貴航集團仍有一批企業創利超千萬元。就是一些困難企業,也在堅忍中拼搏,做出的甚至是犧牲。
貴航集團是我國軍工三線建設中的最大企業,分佈在貴陽—平壩—安順一線的3個地區、3個市、8個縣。“瓜蔓式”的綿延400多千米,方圓共27000多平方千米,共有50多家單位。1965年開始建設貴航。周恩來提出,貴航1970年一定要建成!為了加快航空工業新基地建設,1969年毛澤東簽發軍委命令,解放軍工程兵52師進駐,這樣進一步加快了建設進度。
當時建基地的條件極其艱苦。那時建廠用的水泥國家統一調配,需要到水城水泥廠去拉。那裏只有兩個裝車位,排隊拉水泥的車一般都是排上四五千米,一排就是幾天幾夜,車一點點地向前挪,不能離開車,更不能睡覺,最長時間排了五天四夜,吃的就是烤餅就鹹菜,喝的是溪水。最早建設三線的一批人,住的就是牛棚、馬圈和山洞。從工廠宣傳部長崗位上支援三線擔任基地黨組副書記,最後又回到工廠擔任黨委書記的謝長吉回憶説:“那時候國家每人每月供應4兩茶油,但往往供應不上,雙陽廠的職工有9個月沒有給一兩油。
三線航空人是可敬的。在建設三線中他們承受了種種的困難與磨難。有這樣一件事:雙陽廠的一個車間採購員很有本事,從皮革廠拿到了一些熟皮子刮下來的下腳料,裏面有碎肉皮、豬毛和雜物(我猜連現在的地溝油也不如,因為地溝油中油還是主要成分),約有200斤。工人們高興得不行:“晚上炒菜有油了!”下班後當大家拿着飯盒去領這些下腳料時,只聽黨支部書記一聲斷喝:“共產黨員、共青團員都給我回去!”於是,這些人低下頭,默默地走了回去。一次去貴航,晚上到了貴陽小河看望我小學的同學。他叫王力,是貴航標準件廠工會主席,看到他家裏除了一台電視,只有幾件舊傢俱,我詫異地説:“好歹你也是廠領導啊!”“我們這兒都這樣。”他淡淡地説。後來他患肺癌去世了,雖然他從不抽煙。
時間到了1999年4月,當時的副總理温家寶到貴州視察青島紅星化工集團在貴州的紅蝶鋇業公司,忽然看到這個廠的大門口,還掛着一塊“航空工業龍巖飛機廠”的牌子,隨行人員告訴他,這個廠的搬遷還沒最後完成。温家寶當即改變視察行程,在龍巖廠的老廠區認真看了一遍,最後講:“他們也很艱難啦!”
就在這樣的條件下,貴航人於1970年生產了殲6Ⅲ型飛機,接着又生產了殲7 飛機,後來還研製了“山鷹”、殲教7飛機。搞了多種型號的航空發動機和無人機等。“山鷹”作為培養我國第三代戰鬥機飛行員的新型高教機,研製中曾10年未在國家立上項,貴航人在極為困難的環境中咬牙堅持了下來,僅風洞試驗就做了6000多次。2006年,貴航集團的銷售收入超過了百億元。他們還在困苦中孕育和創造了令人極其感動的三線精神。
每去一次貴航,對我的人生都是一次洗禮!無論怎麼説,當年“好人好馬上三線”後,又“獻了青春獻子孫”這批人無疑是共和國的有功之臣。
後來我到處於三線漢中的陝西飛機制造廠,這個廠研發生產已成系列的中型運輸機——運8飛機,是航空工業第二大的三線基地——漢中航空工業基地中的主機廠。廠領導把我領到工廠後邊的一處開闊的山包上,我們遙望着遠處一座高高的大山。這座大山綠樹茵茵,蒼翠掩映。但唯有面向工廠的一面,約有40 度的山坡上,矗立着近百座墳墓。那是何等的悲壯,何等的震撼!“早年建廠時職工的都在那裏!”“工廠第一任老廠長也在那裏!”廠領導有些沉重地對我説。“有人管這裏叫創業山”,廠領導最後説。(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