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氣候威脅中國安全 固定導彈或無法發射
氣候變化,國家安全面臨新挑戰
核心提示
無論你是否感知到,你已度過了自19世紀有氣象記錄以來最熱的年份——2015年,這一年的12月,包括中國在內的近200個締約方達成新的全球氣候協定《巴黎協定》,並作出雄心勃勃的承諾:“將與工業化前水平相比的全球平均温度升幅維持在2攝氏度以下,並繼續努力將温度升幅限定在1.5攝氏度。”作為回應,今年3月23日第56個世界氣象日的主題是“直面更熱、更旱、更澇的未來”,這是對全球範圍內日益突出的氣候風險的再次警示,因為氣候變化不僅影響常規意義上的水資源、糧食、能源等國家戰略資源安全,還可能影響國防安全和全球安全。
“做完預報後,晚上不停地觀天,睡覺都睡不好,生怕預報準確率不夠。就拿3月19日的天氣來説吧,之前預報當天最高温19攝氏度,誰會想到一下子升到28.5攝氏度?在3月中旬出現這麼高的温度是非常少見的!”陝西省西安市一位氣象員説,在單位考核中,預報率低會影響到考評待遇。
3月9日忽降飛雪,10天后氣温升至28.5攝氏度,多變的天氣不僅是氣象預報員即時觀測的問題,也是國內氣候變化問題專家、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張海濱長期關注的問題。張教授早就發出警告:“氣候變化帶來的影響將威脅中國的國家安全、戰略項目和國防相關的關鍵基礎設施。”
戰略資源面臨再分配
3月23日,世界氣象組織(WMO)發佈最新報告告知,去年全球高温紀錄屢創歷史新高,熱浪頻發、乾旱持續、熱帶氣旋活動異常、降雨量驚人等極端天氣更具毀滅性。這也印證了去年美國總統奧巴馬在海岸警衞隊軍官學校的畢業典禮上的講話,他認為:“全球的國家安全都面臨着氣候變化‘嚴重而緊迫’的威脅。”
氣候變化如何影響國家安全?記者電話詢問中國氣象局相關人士,她告訴記者,今年兩會期間,全國政協常委、中國氣象局副局長宇如聰提交了一份將氣候安全納入國家安全體系的提案,其中提到,不同於傳統意義上的安全威脅,全球氣候變化會通過影響糧食、水資源、能源等戰略資源的供應與再分配,激化現有的地區衝突,加劇緊張關係和不穩定因素,引發社會動盪和邊界衝突,進而擾亂現有國際秩序和地緣政治格局,影響全球安全。
當下東南亞的旱情便詮釋了這一觀點。自2014年持續至今的強厄爾尼諾事件(指發生在赤道太平洋中東部的海水大範圍持續異常偏暖現象),導致湄公河(我國境內稱為瀾滄江)流域各國均遭受不同程度旱災,越南境內湄公河水位已降至近90年最低。由此,泰國臨時建造了多個調水站,將大量河水調往當地河流,卻由於阻斷湄公河的支流及改變水流,惹怒越南等位處下游的鄰國。越南向中國雲南請求放水,隨後,瀾滄江景洪水電站開閘27天緩解其旱情。
其實,我國水資源也相對短缺,人均淡水資源只有世界水平的四分之一,2010年春季,我國西南五省遭遇特大旱災。中國氣象局專家近日表示,受超強厄爾尼諾事件影響,我國今年防汛抗旱的形勢非常嚴峻。
嚴重乾旱直接影響糧食安全。近年來,我國糧食進口量逐年增加,除國際差價因素外,氣候變化造成我國小麥、玉米、大豆等主要農作物單產下降也是其中原因。對此,國家糧食局局長任正曉解釋説,全球氣候變化導致各國各地區的氣候條件也發生相應改變,全球水資源量及其空間分佈變化顯著,旱澇災害加劇,糧食生產的不確定性加大。
降水時空分佈、太陽輻射和風速等氣候變化,還將影響到水電、風能與太陽能發電等可再生能源生產的格局,且能源生產、運輸和設施都將受到不同程度的負面影響。
氣候變暖與風能資源呈負相關關係,大致為氣温每升高1攝氏度,平均風速下降0.08米/秒。記者查閲《中國風能太陽能資源年景公報》發現,2014年全國地面10米高度年平均風速,較近十年平均風速偏小3.8%,是近十年以來的最小值,2015年屬正常偏小年景,但各地差異較大,連續兩年西藏、重慶地區的年平均風速偏大。
總體上,我國太陽能總輻射資源豐富,合理有效地開發並使用太陽能是優化我國能源結構,加強氣候安全的有效途徑。
在全球氣候變暖的背景下,節能減排是國際社會應對氣候變化的共識,我國政府承諾,到2030年左右二氧化碳排放量達峯值;到2030年非化石能源佔一次能源消費比重提高到20%左右,因此,我國能源結構也將面臨調整,風能、太陽能等可再生能源及新能源將更多地得到開發及使用。
自然災害侵襲國防設施
20世紀中葉以來,我國高温、乾旱、暴雨、颱風等極端天氣氣候事件趨多增強。而極端天氣將引發更多的自然災害,20世紀60年代以來,全球氣象災害發生的頻次上升了4倍,這不僅預示着部隊將應對更多的災難救援,軍隊備戰也會受到影響。
國內氣候變化問題專家、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張海濱曾在研究中舉例,山區的強降雨所引發的泥石流,可能會導致固定導彈發射設施陷入無用狀態。
3月23日,全球風險分析評估公司維里斯科楓園(Verisk Maplecroft)發表研究報告稱,中國自然災害人口風險指數位列世界第二,該報告設立了20個新風險評估指標,評估了11種自然災害風險,包括熱帶氣旋、洪水、冬季風暴、地震、野外大火和海嘯等,評估範圍涵蓋198個國家。
而我國應對自然災害的能力如何?維里斯科楓園利用自然災害脆弱性指數分析表明,中國(第126位)為“中等風險級”國家,美國(第173位)和日本(第183位)為“低風險級”國家。
我國大陸海岸線長約1.8萬公里,有超過6700個島嶼,人口主要分佈在沿河、沿湖或沿海區域,我國在海南、寧波、旅順等地擁有大量軍事設施,海平面上升可能是我國所面臨的與氣候變化相關的最大威脅。
據國家海洋局3月22日公佈的消息,近35年來,我國海平面不斷上升。國家海洋局信息中心研究員劉克修解釋説,格陵蘭島、南極等區域的冰川全部融化後,全球海平面上升7至10米,那時南京將淹沒。不過,他進一步説明,“這是很極端的情況,概率是非常小的”。
海平面上升不僅威脅沿海的道路、高速公路、鐵路和能源設施,而且,沿海地區的海、空軍基地也面臨被漲潮和暴雨淹沒的風險。美國國防部官員曾表示,“我們的海岸裝置在上升的海岸線和洪水的衝擊下,將會變得十分脆弱。極端天氣會縮短我們的訓練距離和供給鏈,並損壞關鍵裝備。這將考驗部隊的迅速反應能力。”
此外,颱風、海嘯、暴雨等氣象災害也威脅到沿海地區的軍事設施安全。
象山縣位於浙江省中部沿海,海岸線長800公里,約佔全省海岸線長的八分之一,平均每年受3到4個颱風影響。該縣人武部政工科科長冉應國説:“颱風給駐象部隊正常訓練、生活帶來了較大的影響,存在道路、房屋受淹;漁船走錨、斷纜影響艦船、碼頭安全;大風颳倒軍事設施等威脅。”
冉應國回憶説,2014年9月22日颱風“鳳凰”登陸象山鶴浦時,港內支離破碎的漁船、藍色浮桶隨波逐流,航標移位、損壞,沉船等障礙物給艦艇航行造成嚴重安全隱患,當時,一艘漁船還與回港避台的艦艇“擦傷”。
軍事活動的“雙刃劍”
從古至今,天氣與戰爭密不可分,它猶如一把雙刃劍,對軍事活動造成或好或壞的影響。三國時期,草船借箭;諾曼底登陸中,盟軍精準測量氣象、水文數據選擇登陸時機;二戰初期,德軍潛艇利用英國沿海潮流變化,潛入英國海軍基地佛羅港,擊沉近3萬噸級的英國旗艦“皇家橡樹”號後安全返航……
利用自然條件下的天氣變化指揮作戰可謂智取,但通過人工影響天氣的氣象武器也由來已久。南京陸軍指揮學院作戰指揮教研室講師張翬介紹説,1943年美軍在進攻意大利南部的戰役中,用飛機在伏爾特河上低空播撒造霧劑,人造霧牆隱蔽渡河行動;俄羅斯將在未來10年研製一種“不對稱的超級武器”,它以地球物理破壞進程作為主要殺傷要素,人為製造自然災害,改造戰場環境。這種情況下,遇到襲擊的一方難以分辨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
美軍在《天氣——戰鬥力的倍增器:2025年擁有天氣武器》報告中,明確將氣象分析與技術列為重點發展項目之一,預計在小於200平方公里內實現戰場天氣可控。
這對我國氣象監測與服務提出更高要求,因為氣象武器可能混跡於自然災害等氣候變化中,難以防範。因此,軍地間更需加強合作,既防氣象武器攻擊,又在消雲、除霧、解凍等方面提供支持。
某部工程師向記者介紹,氣象分析為空軍飛行、海軍洋麪作業等常規行動提供保障,比如每種機型對風力、雲層等天氣條件要求不同,氣象分析需要非常精準;在海軍出海作業時,由於天氣變化多端,氣象人員常常現場隨船保障。
她告訴記者,在部隊舉行聯合演練或進行應急救援時,地方氣象部門為部隊提供衞星數據、常規觀測數據及數值模擬方案等資料。每年春季,軍地雙方在北京會商,對全年氣候進行預測,並作出相關部署。她説,受強厄爾尼諾事件影響,預計今年長江流域防汛任務較重,軍地將提前進行安排。
目前,我國有近3萬個區域自動氣象觀測站,軍方在氣象觀測方面更加關注高空氣象條件,為導彈、航天器發射預測最佳時間點。
今年春節,記者和曾在內蒙古包頭市氣象局工作多年的一位親戚聊天得知,在對越自衞反擊作戰期間,他曾參與提供氣象情報服務,為參戰的中國軍隊提供氣象信息。後來,他去往內蒙古滿都拉氣象站工作數年,他説,滿都拉口岸是我國連接蒙古國、俄羅斯乃至東歐的重要貿易通道,一般我國在重要地理位置設有氣象觀測站點。
位於我國最南端的氣象觀測站是南沙永暑礁海洋氣象觀測站。南沙海區既是國際海上航運交通要道,又是颱風災害、沉船事故頻發的危險海域。永署礁海洋氣象觀測站提供的水文氣象數據,直接參與國際間交換共享,對保障南沙海上作業、航運安全至關重要。
從國際趨勢來看,多國政府支持軍隊在擬定作戰行動和戰略方案時重新評估、設立和插入“減緩和適應方案”,考慮氣候變化的因素。氣候變化問題正在慢慢納入國家安全框架內,與國家安全戰略規劃交織在一起。但我國2015年發佈的《中國的軍事戰略》卻沒有提及氣候變化,學者解釋説或將其歸入了非傳統安全領域。
本報特約通訊員 樊 超 本報記者 徐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