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死敵”到“夥伴” 美越軍事合作能走多遠？

美國總統奧巴馬5月23日~25日對越南進行了正式訪問。到訪的第一天，奧巴馬即送上“見面大禮”，宣佈全面解除對越南的武器禁運。訪越期間，軍事合作、南海問題是美越領導人討論的重點。雙方還就國際維和、人道主義救助、海上搜救、海上信息分享、航海安全合作等拓寬兩國防務安全合作的國際和地區問題廣泛交換了意見。

作為曾經你死我活的“宿敵”，美國和越南正在迅速靠近。在當前南海局勢日趨複雜，美軍艦三番五次以“航行自由”為名闖入我南沙海域，中美南海博弈加劇的背景下，奧巴馬此行可謂耐人尋味。

美越軍事合作二十年

1995年克林頓政府與越南正式建交，為兩國軍事關係發展奠定了政治基礎。2000年3月，美防長科恩訪越。2000年11月，克林頓成為越戰後首位訪越的美國總統，這兩次“破冰之旅” 拉開了兩國軍事合作的帷幕。此後，美越軍事合作領域和交流水平穩步提升。

2002年，越南首次作為軍事觀察員參加美泰新“金色眼鏡蛇”聯合軍演。2003年11月，範文茶成為越戰後首位訪美的越南防長，其間與拉姆斯菲爾德就國際和地區熱點問題、歷史遺留問題以及租用金蘭灣等進行深入交流。2006年~2010年，兩國高層和艦艇訪問更加頻繁。隨着奧巴馬推出“亞太再平衡”戰略，越南在美國地區戰略中的地位日益凸顯。2010年希拉里訪越，稱有興趣與越南發展“戰略伙伴”關係，明確表示美國高度重視越南在南海的“戰略利益”。

隨着南海局勢升温，從2010年起，美第7艦隊訪越並開展“非作戰性”聯合演習已經常態化。2014年8月13日~16日，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鄧普西訪越，這是美國參聯會主席在越戰後首次訪越。美越雙方還在核技術、核安全、核存儲等領域開展了合作。

2015年6月1日，越國防部長馮光青與美國防部長卡特會晤並簽署了《國防關係聯合願景聲明》。卡特表示，美國將為越南落實海洋法律提供幫助，為越南海洋警察部隊提供1800萬美元的援助，並繼續幫助越南軍隊建設維和訓練中心。

美越軍事合作的核心

全面解除對越武器出口禁令是美越軍事合作的核心。美國對越南的武器禁運始於1975年。南越政權崩潰後，越共武裝繳獲了大批美國遺留給南越的軍火，美國對此一直耿耿於懷。1984年，華盛頓正式實施對越武器禁運。1995年越南加入東盟並與美國建交後，美國解除對越南的經濟制裁，但仍保留與國防有關的禁運規定。美國先後阻止了新加坡和捷克向越南出口M113裝甲車和“維拉-E”反隱身雷達。

21世紀以來，隨着美越關係改善，近年來美國對越武器禁運的態度逐漸轉化。2006年12月29日，小布什政府取消對越出售非殺傷性軍用物資的禁令。2007年美國又修改武器貿易條例，允許視情況向越南出售非致命性武器，標誌着美越軍事互信已初步建立。

2014年10月，美國宣佈部分解除對越南出售殺傷性武器禁令，在越戰結束近40年後，美國首次向越南出口常規武器。2016年5月23日，奧巴馬宣佈全面解除對越南的武器禁運。專家分析認為，越南最有可能謀求購買海岸雷達、地空導彈和海上巡邏機，以及在越戰期間繳獲的美國軍事裝備零部件。

不過，即便全面解除了武器禁令，越南也未必會從美國大規模進口武器。目前，越南的主戰裝備主要以俄式武器為主。近年來，越南已從俄羅斯採購了多套S-300PMU1地空導彈、“堡壘”岸艦導彈、蘇-30MK2V戰鬥機、6艘“螢火蟲”級巡邏艇、兩艘“獵豹”級護衞艦以及各型反艦導彈等，並從2014年開始接收6艘“基洛”636型常規潛艇。目前越南還在謀求獲得蘇-35戰鬥機。此外，越南還從烏克蘭、印度、以色列和捷克進口少量裝備，並從荷蘭採購“西格瑪”級輕型護衞艦。相對於美製裝備，這些武器物美價廉。目前來看，先進的海岸雷達、反潛巡邏機等可能是雙方重點考慮的武器，這些武器可能對中國的水面艦艇和潛艇構成相當大的威脅。

開放越南軍港是美越軍事合作的關鍵。金蘭灣和峴港，曾是美軍地面部隊介入越戰的橋頭堡，如今被外界視為美軍介入南海的“戰略支撐點”。金蘭灣和峴港均為品質極佳的深水港口，是扼守太平洋與印度洋的重要戰略通道，無縫對接國際主要海上交通線，距太平洋和印度洋的飛行航程不足1小時。

美國上世紀60年代援助南越對抗北越，曾投入3億多美元修繕升級金蘭灣和峴港的永久性基礎設施，將其建為大型聯合基地和後勤補給基地。金蘭灣比美軍現有的新加坡樟宜、日本橫須賀、韓國釜山、關島阿普拉等基地，都更靠近南海可能引發衝突的熱點地區。據瑞典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的一份報告稱，如果美國租下金蘭灣，便扼住了南海的咽喉。

在東南亞地區，美國通常以簽訂協議的方式取得港口使用權，以免除在政治敏感性極高地區維護永久性基地。美國在對越軍事合作方面同樣延續了“離岸平衡”的手法。奧巴馬要爭取的，是越南同意開放港口，為美國海軍艦船提供維修補給。對越南來説，無論是從國內政治考慮，還是平衡俄羅斯利益的需要，也幾乎不可能讓美國軍人常駐其領土。對此，越南為美軍艦提供定期靠港補給服務則可能是一個各方均能接受的方案。

越南的“大國再平衡”策略

眼下，美越軍事合作看起來“很美”，但是到底能走多遠，還有待進一步觀察。縱觀20年來的美越軍事合作，美國始終掌握主導權，而越南則從質疑猜忌、謹慎應對到積極交流，一直顯得比較被動。美越聯合軍演看似熱鬧，卻多以非戰鬥課目為主，雙方缺乏戰略互信。

出於多重考慮，越南2012年未派員觀摩“金色眼鏡蛇”軍演，2016年也沒有參加美菲“肩並肩”演習。由於意識形態和歷史原因，越南對美國的“滲透”和“顛覆”等和平演變手段一直存有戒心，生怕與美走得太近而變成後者的“戰略附庸”。可以預計，未來美越只會在“夥伴”關係的框架下開展合作，很難真正地走向“結盟”。

不過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與越南“大國再平衡”戰略存在利益契合點，未來美越將會持續加強在經濟、政治和防務安全多邊機制等領域的合作，而且不排除美越在南海問題上更加頻繁和實質化的合作。這就決定了美越軍事合作可能的“理想”結果是：美國通過對越南出售先進武器，提高越南牽制中國的能力，同時越南幫助美軍在南海靠近中國的區域找到一處錨地，便於美國軍事力量深度介入南海事務。

越南受其自身實力和國際地位的制約，仍將繼續其“大國再平衡”的外交策略。去年，越共總書記阮富仲訪問中國。今年5月16日~20日，越南總理阮春福出訪俄羅斯會見普京和梅德韋傑夫。5月23日~25日，越南又接待到訪的美國總統奧巴馬。5月26日~27日，越南總理阮春福還將出訪日本，作為特別邀請國之一，參加七國集團伊勢志摩峯會的擴大會議。這不禁讓人想起今年4月越南允許日本海上自衞隊的軍艦首次停泊金蘭灣，隨後又在5月公開發出鼓勵日本介入南海的論調。

越南近期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背後，一方面是為經濟發展爭取國際投資和國際市場，另一方面則是謀求俄羅斯支持其南海政策、確保美國有限介入南海爭端、鼓勵日本“常態化”介入南海事務，儘可能地實現南海爭端國際化的多重戰略考量。然而，越南外交與軍事的頻頻出擊，絕非其“長袖善舞”和自身強大，只不過是利用了當前的國際大環境。今日中國有足夠的戰略定力和大國自信，我們須冷靜觀察越南的“大國平衡術”，並作出積極有效的應對和戰略回應。

(作者慕小明 單位：解放軍西安政治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