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仰：警惕中國青年的精神癱瘓

葛優的一張舊劇照最近突然走紅。二十多年前，瘦骨嶙峋的葛優身穿花上衣，披散着頭髮，仰面癱躺在沙發上的姿勢，如今有了一個專有名詞：“葛優躺”。有人覺得還不過癮，又從中文詞彙裏找到了它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兄弟：“北京癱”。

網絡上碎嘴唸叨“葛優躺”“北京癱”的年輕人其實有一種頗為複雜的表達渴望。一羣醫生模樣的人一本正經地説：“‘葛優躺’‘北京癱’不利於健康!”這就好比熱熱鬧鬧的聚會中，有人突然講了一個凍死人的冷笑話，世界突然安靜了。

二十多年前葛優癱躺的姿勢其實是演員用肢體語言對“頹廢”一詞的形象化圖解。二十多年後，它和雙胞胎兄弟“北京癱”其實與“頹廢”有關。只不過，當年全中國的年輕人都在熱火朝天地經商、發財、出國、留學，葛優在《我愛我家》中飾演的二混子季春生似乎是個別現象。而且，那時葛優的腦袋上還有不少頭髮盤踞着，彷彿意味着還沒有徹底“頹廢”。因此，二混子的行為方式，因為有了正常人大都投身於正經事的背景襯托，便從嘲諷的角度博得了觀眾的放鬆與開心。

如今，網絡媒體不約而同、心照不宣地給陳年舊事送上新的命名，似乎表達了一種當今的態度：中國社會年輕人的頹廢正在大面積發生。因而，二十多年前對個別人的嘲諷，如今像是自我苦笑的無奈，也成為社會觀察家帶有廣泛意義的話題。

那麼，當今中國年輕人大面積頹廢，究竟是現實還是可能？

我認為，它只是一個可能。從辯證法的角度看，這種可能的出現也不完全是壞事。因為，頹廢常常是富裕以後出現的。所以説，“葛優躺”“北京癱”如果真的大面積出現，至少説明中國社會已經比過去富裕得多，所以年輕人才會癱躺在各種坐具、卧具上，不想幹活，反正有飯吃，不會餓死。然而，辯證法還告訴我們，在富裕時出現大面積頹廢的可能，正是當今年輕人精神空虛的表現。換句話説，富裕了，餓不死、凍不着，接下來該幹嗎？因為沒有答案，沒有方向，所以只能頹廢。這種頹廢其實與健康無關，醫生説“葛優躺”“北京癱”不利於腰椎、頸椎，之所以顯得滑稽，是因為頻頻使用這兩個專有名詞的人，未必真的癱躺着，反而很可能在健身房裏跑着，在咖啡館裏端着，在酒吧街裏跳着。

因此，網絡意指的癱躺並不是指身體，而是精神。中國年輕人該在怎樣的未來圖畫中給自己找到定位？這才是“葛優躺”“北京癱”之所以迅速流行的社會背景。精神癱了，身體再強壯也如同行屍走肉。所以，當今中國青年精神癱瘓的可能性的確需要警惕，而如何才能讓無數在獨生子女環境中成長的青年獲得精神挺立，的確需要認真對待。(作者是北京知名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