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超犧牲前完成殲15某型武器教案 上部隊內刊
無名英雄
——走近海軍某艦載航空兵部隊一級飛行員張超和他的戰友們
張超,一個極其普通的名字。
如果用互聯網搜索,這個名字成千上萬。
可加上“艦載機”這一關鍵詞,張超這個名字就是唯一的。
如果不是瞬間的壯舉,張超不會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他依然在海天之間默默為國飛行。
昔日硝煙戰場上,迴響着無名士兵用鮮血書就的豪言:“為了你們的明天,我們失去了今天。”
今天,張超獻出了年輕的生命,就是為了航母事業的明天,為了共和國軍隊的明天。
為了夢想,張超走了。
為了張超的夢想,為了祖國的夢想,張超的戰友們在海天之間繼續默默飛行。
“人海茫茫,你不會認識我,我在遙遠的路上風雨兼程……”讓我們走進中國海軍艦載航空兵部隊,走近張超和他的戰友們,走近這羣默默為國礪劍的無名英雄。
“一代軍人有一代軍人的使命,我們的使命就是‘趕路’”
清晨,海軍某機場,戰機呼嘯。
第一個駕馭“飛鯊”的,依舊是他——“航母戰鬥機英雄試飛員”戴明盟。他今年已45歲了。縱觀全世界現役艦載戰鬥機飛行員,他是名副其實的“老將”。
一切同以往一樣,唯獨少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張超。
4年前,殲-15“驚天一落”。舉國歡慶之時,艦載機研製現場總指揮羅陽悲壯地倒下了。
4年後的今天,年輕的艦載機飛行員張超,壯烈犧牲在航母事業的征途上。
“這是繼羅陽之後,又一次無聲的悲壯。”戴明盟説,航母事業對於我們來説是一項全新的事業,我們還有太多的事要探索,還有太多的路要跋涉。
回眸凝望,前進的腳步已經夠快——短短3年,艦載航空兵部隊悄然成軍。
這支新生的部隊,承載着國家使命、民族夢想。
張超的戰友們記得,成立僅3個月,習主席便親臨視察,勉勵大家再接再厲、深入鑽研、勤學精練,早日成為優秀的航母艦載機飛行員。
張超的戰友們記得,勝利日大閲兵,他們駕駛“飛鯊”飛過天安門時,國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這些記憶,不僅是榮光,更是催徵號角——航母事業才剛剛起步,我們與世界的差距擺在眼前。
“一代軍人有一代軍人的使命,我們的使命就是‘趕路’!”海軍某艦載航空兵部隊政委趙雲峯説。
趕路,就要爭分奪秒。趕路,就要風雨兼程。
“為了趕路,張超悲壯倒下。為了趕路,我們不能沉溺於悲傷。為了趕路,唯有擦乾眼淚繼續前行。”趙雲峯説。
這支部隊經歷了大喜,又經歷了大悲,變得更加成熟。
在這裏,每一個人都知道自己肩頭的使命;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們的飛行牽動着祖國的目光。
王勇,張超的大隊長。女兒出生的時候,他正在來新單位報到的路上。女兒呱呱落地的時刻,成了他人生記憶的空白。去年母親病重,他連夜趕回。母親做完手術,得知病情穩定,他第一時間打電話給單位:“我馬上趕回來。”
不是他不孝,只是他肩頭的擔子太重——“飛行不是個人的事,事關航母,事關國家。”
艦載機飛行員公寓裏,“利用好時間”的標語格外醒目。在這支部隊,時間不是以天計,而是以小時計、以分鐘計。王勇和戰友們,在短短一年內改裝了兩型戰機,靠的就是日復一日的接力和衝刺。
空中有多忙,看看地面有多忙就知道了——
36個小時,機務官兵們連續奮戰,在冷風如刀的嚴冬幹得大汗淋漓。剛從團機關下去當指導員的方振,被這一幕震驚了。他一氣呵成寫下《我的兄弟在加班》……
“這真是一羣鐵打的漢子!”海軍總醫院護士張麗,在外場保障了一整天后由衷感慨。
“歷史也許不會記住我們的名字,但一定會記住我們走過的路”
“黑區”,2米見方,“鑲嵌”在機場跑道上。
這是張超和他的戰友們,用戰機創作的一幅“寫意作品”,觀之讓人震撼不已——
這黑色,是戰機輪胎着陸時與地面劇烈摩擦留下的;這2米見方的“黑區”,就是他們着艦飛行訓練時模擬航母甲板的着陸區。
這“黑區”,分明就是中國艦載機部隊探索的“足跡”,是他們艱辛成長的印記。
凝視這片“黑區”,記者試圖尋找張超最後一次駕機着陸時留下的那個印記。
然而,3個月過去了,胎痕交叉重疊,黑點密密麻麻,早已分辨不出哪一道是張超留下的。
“歷史也許不會記住我們的名字,但一定會記住我們走過的路!”副團長孫寶嵩説,那一天,他親眼目睹了張超的壯舉,目睹了事故時那濃濃的黑煙。
這悲壯的一幕,也讓他和戰友更加深刻地認識到,航母征程充滿着荊棘與挑戰,創新路上風險不可預知。
前方,還有風險在等待着他們。
但這支部隊不相信眼淚,只相信行動。“精準,守紀,零容忍”是他們的行動“鐵律”。“鐵律”的背後,站的是一羣“鐵漢”。
和張超一樣,袁偉是海軍超常規培養的艦載機飛行員。他説:“過去的一年,飛行訓練的起落架次,相當於自己過去六七年訓練的總和。每一次模擬着艦起落,都要承受數倍於以往的超負荷過載,一趟飛下來,從來都是汗流浹背。”
“每一天的飛行,看似重複,其實都是在創新。”艦載航空兵部隊參謀長張葉説,這支部隊有太多的“空”要填,太多的坎要過。
創新是這支部隊最迷人的氣質。在這裏,“首次”從來都不是新聞。他們所幹的事,幾乎都是“首次”。
哪兒有教訓了,他們記下來;哪兒有經驗了,他們寫下來。飛行員鄧偉説:“我們現在所做的工作就是‘栽樹’,方便後人‘乘涼’。”
張超結合自己的飛行經驗,總結出一套殲-15某型武器教學法。這份3000餘字的教案,是他犧牲前為航母部隊戰鬥力生成貢獻的最後一分力量。
記者在即將刊印的部隊內刊《尾鈎》清樣上,看到了張超這篇文章。雜誌主編、團參謀長徐英説:“我們一邊是探索,一邊也是在鋪路,要讓後面的人踩着我們的腳印,走得更實更快。”
那一天,戰機的轟鳴聲令人血脈僨張。記者親眼目睹了他們用忠誠和血性上演的“刀尖舞蹈”。
艦載機飛行員氣勢如虹的飛行,他們的父母未曾看過,他們的妻兒未曾看過,他們的親朋也未曾看過。這一震撼海天的“演出”,只有唯一的“觀眾”——祖國。
這一幕,讓人聯想到上世紀我國原子彈爆炸時留下的那張經典照片——當巨大的蘑菇雲騰起時,歡呼的人羣、這些“兩彈一星”的開拓者們,留給世人的只是一個個背影。
“天空沒有留下我們的足跡,但鳥兒已經飛過。”今天,一架架“飛鯊”戰機向海天飛去,我們看不到飛行員的面孔,看到的同樣是一個個背影。
無名亦英雄!
“無論前路有多麼艱難,我們都要帶着兄弟一起上艦”
很多時候,語言是無法表達自己心情的。
站在張超父親面前,團政委劉磊深深地鞠了一躬:“老人家,對不起……”
那一刻,劉磊哽咽了,他甚至沒有勇氣面對老人家的眼神。
已經過去3個月了,説起這一幕,劉磊仍眼眶發紅:“張超的犧牲,沒有讓我們膽怯,反而讓我們更團結、更執著、更勇敢。”
38天,查明戰機故障,他們繼續飛行;安撫好父母妻兒,他們繼續飛行;為了早一天上艦、早一天讓航母形成作戰能力,他們繼續飛行……
“大膽地飛,科學地飛,安全地飛。”在飛行事業裏,第一要素就是勇敢,做不到勇敢這一點,後面的一切都是空的。做不到勇敢,就飛不出屬於我們航母事業的那片天空。
“作為第一代艦載機飛行員,我們必須要有勇氣面對未知的風險。”飛行員戴興説,“張超用自己的生命,為我們着艦飛行開闢了通道。”
走進這支部隊,你會發現,張超只是其中的普通一員。正如政委趙雲峯所言:“張超不僅僅是張超,張超是‘我們’,張超是‘張超們’。”
此時此刻,張超的戰友曹先建,還躺在海軍總醫院。他正努力康復,期冀儘快重返藍天。
發生特情被戰友救回,曹先建見到政委趙雲峯第一句話是:“對不起,我給組織添麻煩了!”
去醫院救治途中,曹先建見到部隊長戴明盟第一句話是:“我還能飛嗎?”
什麼是境界?什麼是追求?
曹先建這兩句質樸的話,給予了我們答案。
“作為飛行員,實現夢想是要付出代價的,有時就是生命。”年輕的飛行員史晉傑説,他的孩子剛過一百天。前陣子休假回家,他一有時間就把孩子抱在懷裏,就是“想跟孩子多待會兒”。
為國擔當,對家虧欠。鐵漢柔情,動人心絃。
這是團參謀長徐英寫給愛人的詩:“想我你就偷偷地哭,讓淚水洗去歲月的孤獨,家庭的重擔你一人承擔。想我你就偷偷地哭,那是堅強奮鬥的傾訴,孩子面前你挺起脊樑……”
戰友手足,不捨不棄。前路漫漫,攜手同行。
飛行員艾羣與張超住同一個房間。團裏擔心艾羣觸景傷情,提出讓他換房間。艾羣卻説:“不用,我已經調節好了,能把這份‘傷情’變成樂觀、變成動力,把他裝在心裏,到時候帶着兄弟一起上艦。”
不單是艾羣,張超同班的戰友都有這樣一個共同的心願:“無論前路有多麼艱難,我們都要帶着兄弟一起上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