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為何改口同意與日本共享情報？

作者：清華大學國際關係研究院研究助理 王鵬

此前，韓國政府一直否認與日本共享有關情報的可能性。然而，韓國國防部發言人8月4日表示，如果美韓決定部署在韓國南部星州的美軍最尖端陸基導彈攔截系統“薩德”（THAAD）的X波段雷達捕捉到朝鮮發射導彈，韓國可與日本共享情報。

首先我們需要判斷的是，韓國此言技術上是否可行？或者説，韓國究竟有沒有“資格”和“能力”與日本共享情報？的確如此。此前，7月8日，韓國國防部表示，部署薩德反導系統費用由韓美兩國共同承擔，但是部署完成後的作戰控制權將歸駐韓美軍所有。按此説法，韓國可能沒有資格向日本提供所謂的情報共享——控制權在美國人手裏。但是考慮到美日同盟的緊密性，由美軍主導的美日、美韓安保體系，將“薩德”系統捕捉到的情報轉給日本，是完全可能的，故而也不與韓國此次的聲明相矛盾。那麼我們進一步追問，韓國在這個當口突然改口，轉而強調要共享情報給日本，其動機何在？

可能的原因有二：第一，中國近來對韓國立場日趨強硬。第二，中國的反制措施對韓國的實際傷害有限。前者決定了韓國倒向美日的動機不斷加強；而後者則使韓國對中國的忌憚在減弱。

先説前者。韓國國防部長韓民求曾公開表示：即使將星州的雷達所獲情報提供給日方也“並無助益”。對此，比較合理的解讀是，韓國自知部署“薩德”必然激怒中國，那麼為了安撫中國，韓國需要否認與日本共享情報的可能，他們希望以此降低中國的憤怒和安全焦慮。

但現實是，中國近來加強了對韓國的相關反制措施。比如在兩國經貿、文化交流、電影電視等領域，中國方面有一些新的限制；還包括輿論上的聲討。那麼顯然，韓國對此是不滿的，因此作為戰略回應，韓國會加強與美日的同盟關係。

同時，我們注意到，中國所採取的這些反制措施，對韓國國家安全的核心利益傷害是非常有限的。譬如，限制某些韓國演員在華活動，這根本動搖不了青瓦台部署“薩德”的決心。所以韓國一看，中國即便如此憤怒，但實際手中的牌是有限的，並不能把它怎麼樣，所以它對中國的忌憚之心在下降。

綜合上述兩點，一方面倒向美日的動機在加強，另一方面對中國報復的忌憚在下降，兩者共同作用，促成了韓國對與日本分享情報一事改口。

中國一直堅持反對“薩德”，正是擔憂會對自身戰略安全利益以及東北亞的和平穩定構成威脅。對此，中國又該如何應對？對此，我們在討論中國如何應對韓國“薩德”系統之前，首先要搞清楚自己的實際對手到底是誰。

目前的中國正面臨所謂四海聯動的周邊安全困境——南海、台海、東海皆不消停。韓國此前在南海仲裁案之前突然宣佈部署“薩德”，也正是瞅準了兩點：第一，中國手裏能對付它的牌很有限。第二，中國當前的戰略重心不在，或者至少不會固定在朝鮮半島。所以韓國才敢如此動作。從現在事態的發展變化來看，韓國的這一預判打底是準確的。

對此，中國的需要反思最近幾年的外交調整。以前我國外交講究“以美國為重中之重”，即認為只要跟美國搞好關係，就能借助美國的力量擺平周邊。後來我們反思這一思維定勢，開始重視“周邊外交”。這當然是一種進步。但反思近年來的局勢變化，我們是否又陷入另一種誤區——以為和周邊國家多交流合作就能夠對雙邊關係產生實質性、長效的改善，而忽略了美國因素的破壞作用。此次的韓國就是一個典型案例。我們以為朴槿惠來天安門閲兵了，中韓關係就很鐵了。但其實中韓也只是經貿關係緊密，而對國家而言，比發財更重要的是保命——別忘了，韓國國家安全的命脈可捏在住韓美軍手裏。

明白上述道理，我們就不難知道在韓國“薩德”等一系列周邊安全問題背後真正的對手是誰。既然朝鮮、東海、台海、南海這四處當下對我國安全構成最大威脅的地區背後都存在美國的黑手。那麼無疑，解決“美國問題”就應當是“重中之重”——只是“解決”的手段和方向與過去不同：在中美安全領域兩極化加劇的今天，繼續期望通過種種退讓、交流、溝通來贏得美國的諒解、善意顯然是有害於國家安全的幻想。中國需要一種“強硬的以美國為重中之重”——實質上即指以美國為主要對手，承認兩極化格局的大趨勢，然後以此為基礎重新擘畫戰略。

而在這方面，中俄夥伴關係是幫助的。韓國部署“薩德”，不僅挑戰的中國的安全利益，也讓俄羅斯的西伯利亞、濱海省份暴露無遺。在這一點上，中俄面對共同的安全威脅，於是產生共同的安全利益。中俄戰略協作夥伴關係不僅能夠提供實際的幫助，而且冷戰期間蘇俄與美國在維持戰略穩定性、遏制與反遏制的鬥爭與合作的經驗，也值得當下的中國加以借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