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稱限購重啓 信號意義大於實際效果
所謂新一輪調控,依然採取傳統的需求端控制,與中央一再表態的供給側改革攻堅,比如農民工市民化、公共服務均等化相去甚遠。過去“10年9 調”,已經準確無誤地告訴市場,在沒有對結構性矛盾做些許修正的情況下,任何一次在“需求端”的抑制,不過是在積蓄樓市下一波反彈的力量。在貨幣政策寬鬆依舊,“資產荒”山雨欲來的形勢下,此輪調控積蓄的下一波反彈力度,或許會更大。
8月最後一天,廈門和武漢這兩個東部和中部的代表城市,相繼在下午和晚上出台了“限購令”和“限貸令”。自此,作為今年上半年樓市“國之標杆”的二線熱點城市,基本上都亮出了調控樓市的姿態,包括此前發佈新政的南京、合肥、蘇州。
不過稍加留心可以發現,所謂新一輪調控,依然採取傳統的需求端控制,與中央一再表態的供給側改革攻堅,比如農民工市民化、公共服務均等化相去甚遠。而且,本輪樓市調控,地方政府畏難情緒、敷衍之態昭然。突出地表現在,地方政府既要貫徹落實上級指示,又不想讓本地樓市降温、土地少收錢,最後出爐的所謂“調控”,信號意義大於實際效果。比如,廈門和蘇州雖重啓限購,但盡顯對傷及購買力的擔憂,蘇州限購更是近乎“虛設”,武漢和南京對二套房貸槓桿的限制微乎其微。
另外,近日上海樓市調控傳聞,在促成交易火爆的同時,還發酵成又一輪“離婚潮”,令人啼笑皆非。儘管上海市政府立即闢謠,但市場堅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8月30日的新房成交逆天突破了2000套,衝上了年內單日成交三甲,甚至為29日的2倍,8月31日的成交量達到1123套,9月1日接近千套,這已是上海商品房單日成交連續8天過千套。相伴隨的是,滬上各區民政局窗口排起了離婚長隊。為應付收件壓力,徐彙區民政局甚至發佈離婚限號的公告。
無獨有偶,今年上半年,南京結婚僅比去年同期增加2318對,但離婚卻比去年同期增加了6437對,增長了41%,這與今年上半年南京樓市成交量翻倍,地王頻現,房價暴漲35%(在全國排名第二)完全是一樣的節奏。2015年,深圳二手房市場離婚購房比例高達47%,當年深圳房價暴漲47.5%,購房需求可見一斑。
不可否認,過去10年,買房是創造個人財富的最優介質(沒有之一),特別是對於普通百姓。今年上半年,銀行拼命給老百姓(603883,股吧) 加槓桿,新增房貸額增長113%,信貸全面“散户化”,而企業貸款卻在收縮。在京滬深等熱點城市,銀行更是大打“價格戰”,房貸利率逼近銀行融資成本。同時,避險保值也好,獲取資產收益也好,老百姓也在拼命加槓桿。2015年,深圳平均按揭6.5成,假離婚將槓桿逼近極限。今年上半年,深圳貸款買房佔 93.7%,可謂用足用盡槓桿。
數據顯示,今年上半年,按揭新增2.36萬億,比2015年同期增加1.25萬億,增幅為113%。7月份,居民中長期貸款新增4773億元,佔新增貸款的102%,同期企業貸款卻出現2007年以來首次單月負增長。目前,居民槓桿率(房貸餘額/存量商品住房價值)從2006年的15%上升到今年上半年的39.5%,2016年底將達到43%,接近美國“次貸”危機前的水平。2016年半年報顯示,銀行信貸個位數增長,而按揭平均增長20%。
值得探究的是,是什麼促使開發商敢下注土地市場,不計成本地“造地王”,刺激財務投資大鱷高槓杆操作,搶食地產股權呢?根本原因在於,他們繼續按照過去的思路去洞悉調控政策。一則,在經濟轉型完成之前,國家不敢收緊貨幣政策、不敢刺破樓市泡沫;二則,“三期疊加”的階段,地方政府要錢的地方太多,對樓市的依賴無以復加;三則,貨幣寬鬆而長端利率下行至歷史最低,“資產荒”已經逼近,這完全是資產泡沫化來臨的節奏。
從國際經驗看,居民快速“加槓桿”,往往是樓市泡沫化的徵兆。與此同時,將房地產作為基礎優質資產,藉助“高槓杆”開展資本運作,實現財富的數量級累進,這是樓市泡沫深化的標誌。近期,寶能和恒大逐鹿萬科股權,融信在上海上演“蛇吞象”,顯示樓市的金融屬性無限地延伸。民營企業頻頻以數倍於自己體量的資金斬獲地王、搶食龍頭房企,銷售回款或自有資金根本不足以支撐。藉助通道和“加槓桿”,銀行理財已徹底淪為富豪們資本運作的“嫁衣”。媒體披露,上半年219宗全國地王中,銀行資金就提供了10萬億元。樓市越吹越大的泡沫,就像是一個無底洞,吸走了大量本來準備支持實體經濟的資金。
既然如此,難免市場順勢推演,按照目前的地價水平,熱點城市房價在未來5年翻一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一個突出的例子,就是在經濟基本面並無劇烈變化的情況下,民間投資增速屢創新低。實體經濟“脱實入虛”甚囂塵上,企業主“棄工廠投房產”頻頻見諸報端。近期有報道稱,A股上市公司年度盈利不足 1500萬的有300多家,超過上市公司總數的10%。而1500萬是什麼概念?僅僅可以買到京滬深主城區一套房產。怪不得,近期“關廠炒房”“離婚炒房”甚囂塵上。據財經網(博客,)報道,作為我國製造業最大基地之一的東莞(樓盤),2015年至少有4000家企業關門。換言之,對於創業者來説,目前10%的A股上市公司,其一年的淨利潤不足在滬深購置一套中位價格的房子,很多上市公司加重地產副業。
隨着房地產“抽血效應”強化,資產泡沫化傾向向各個角落滲透,甚至到了加拿大、美國、澳大利亞等發達國家。但縱觀全球,沒有一個國家像我國一樣,沒有遺產税、房產税、累進個人所得税等來調節個人綜合收入,個人賣房的高額收益所得卻完全是税後淨收益,本應負擔的個人所得税、營業税、契税和費用等,也統統轉嫁給買方負擔。個人持有不動產,也沒有任何税費要負擔。總之,在當今的中國,買房是任何渠道都比不上的投資方式。
政府闢謠,卻無法讓離婚買房“逆天”不再上演。當然,地方政府認為,離婚買房逃避了限購限貸,過度加槓桿,助長投機炒作氣氛,留下了金融風險隱患。從風險防控的角度看,這是必要的。但從政府治理要求和常識上來講,筆者認為,不應該出這樣的政策。一方面,當前我國正在經歷陣痛的結構調整、產業升級、經濟轉型等;另一方面,伴隨資產泡沫積累的是,我國的貧富差距將進一步擴大,“中等收入陷阱”將無法跨越;最後,愈演愈烈的資產泡沫,正在讓系統性風險漸行漸近。如果地方政府還在敷衍,還在蜻蜓點水般地在“需求端”做表面工作,如果還在妄圖通過刺激樓市泡沫,延緩“土地財政”和“房地產依賴”的模式。毫無疑問,市場預期將又一次自我實現。
事實上,市場不買賬,折射出流動性寬鬆的驅使下,優質資產極其匱乏的“資產荒”局面,已到了恐慌的地步。同時,這也是資產泡沫已來臨的新時代下,居民對於財富載體、獲取財富途徑的一致認定。如果要檢討,一是要重新審視地方政府的調控政策,屬於倫理範疇的婚姻和屬於財富範疇的房子,本來不搭嘎,不應該扯在一起。百姓為何百折不撓地訴求住房,這才是調控政策的起點;二是流動性寬鬆、安全資產稀缺,房子是財富最佳載體的情況下,要重新審視,如何規避地方靠樓市激活經濟的短期行為,讓源頭上的資金迴歸到實體經濟,尋求來自於實體經濟的財富增長。
關於資產泡沫,2014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就提出,要“化解泡沫化風險”;2015年5月,權威人士警告稱,“高度警惕以高槓杆和泡沫化為主要特徵的各類風險”;今年5月,權威人士又指出,“製造泡沫的教訓必須要吸取”等;今年7月19日起,新華社罕見地連續三日發文提示樓市風險;7月26日政治局會議上,管理層再度強調“抑制資產泡沫”。
從中央表態看,經濟“去房地產”依賴的路徑,即“三去、一補、一降”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樓市“去庫存”的路徑,即與農民工市民化高度契合或同步推進,而不是“加槓桿”去庫存;“抑制資產泡沫”的路徑,即讓住房迴歸居住面目和屬性,杜絕投資炒房和地方政府炒地等等,這些都非常清晰。但結果呢,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無明顯進展,房地產投資依賴卻越陷越深,“去庫存”異化為刺激樓市,縱容炒地炒房,樓市從過熱走向嚴重的泡沫化。
過去“10年9調”,已經準確無誤地告訴市場,在沒有對結構性矛盾做些許修正的情況下,任何一次在“需求端”的抑制,不過是在積蓄樓市下一波反彈的力量。在貨幣政策寬鬆依舊,“資產荒”山雨欲來的形勢下,此輪調控積蓄的下一波反彈力度,或許會更大。從上到下的決策鏈條,要本着對樓市暴漲暴跌負責、對中國經濟安全和金融穩定的大局負責的角度出發。綜上,筆者認為:
首先,要對又一次“被預期”“被綁架”的本輪調控及時叫停和糾偏,以地方主體責任為政績考核依據,評判地方要員是否落實中央政策指示,讓地方調控真正做到打擊炒作、清退無序槓桿。
其次,中央政府有必要儘快拿出雷霆手段,破解市場預期。這就需要向市場傳遞一個明確統一的政策信號,並讓市場感覺到,抑制資產泡沫政策是嚴肅的,不是延續政策妥協和政策被綁架的一致預期。今年以來的信貸投放,已經證明了嚴重的“脱實入虛”,實體企業和金融機構都在套體制的利、套國家的利。
再次,在京滬深等大城市,房子代表着能夠在城市立足、獲得社會地位認同、中產階層標配、獲得均等化的公共服務的載體,要重新審視住房政策和住房保障。9月1日,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審理了一例經濟適用住房租賃糾紛案例,最後裁決房主和出租人之間的租賃合同無效,這是我國住房政策和住房保障積弊的顯示。需求端一味地“堵”不僅解決不了問題,反而助長了需求恐慌性入市和房價暴漲,還徒增金融風險,不如在供給側做好資源合理分配和公共服務均等化。
此外,接下來一方面還要革新“一行三會”現有的各管一塊的監管模式下,空白地帶為虛擬經濟投機炒作輸血的局面;另一方面,在第三產業業已成為經濟增長第一動力,經濟韌性和迴旋餘地較大,全社會就業彈性較足的情況下,適度收緊貨幣政策具有釜底抽薪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