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A·曼寧：TPP和TTIP若黃了，美將迎灰暗未來

世貿組織(WTO)多哈回合談判未能成功締結新的全球貿易協定，使全球貿易制度的未來成為全球治理最大的不確定性之一。美國的策略是用《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夥伴關係協定》(TTIP)和《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來填補這一空白。但從TTIP新近在歐洲遭遇的抗議以及TPP的審批舉步維艱來看，兩項協議都遭遇了逆風。

顯然，奧巴馬是將TPP看成了美國重返亞太的支點，如果不能通過，則不僅會損害美國的經濟利益，還將破壞美國在亞洲的安全角色。同樣，美國也將TTIP視為鞏固跨大西洋夥伴關係的關鍵。

TTIP將把美國和歐盟國家更緊密地綁在一起，TPP則將使美國、日本和亞太地區其他十大經濟體更緊密地結合起來。如能達成，兩大協定將佔據全球貿易的80%。它們旨在制訂高端貿易規則和標準、覆蓋非關税壁壘和新興領域，如生物科技、數字商務、知識產權、政府採購和環境等。

筆者認為，兩大協定都不針對中國。客觀而言，世界第一貿易大國缺席這樣的貿易協定將會讓人感覺奇怪。以TPP這一附和性協議為例，美國官員們實際上已表過態，只要作為亞太經合組織成員的中國做好準備，TPP隨時歡迎中國加入。

目前，中國正在尋求推動歐盟—中國自由貿易協定以及一份雙邊投資協議。若能達成，這將令中國從TTIP中獲益。筆者認為，隨着中國市場改革的推進，中國很可能會考慮加入TPP，它將促進中國的改革，正如20世紀90年代末加入WTO促進了中國的改革一樣。一些東亞國家——韓國、印尼和菲律賓——也都表示了加入的意願。

不過，所有這些設想最終可能都會落空。現在，美國和歐洲都在面臨反全球化的民粹主義衝擊。作為其中的組成部分，貿易被視為導致工作崗位流失和中產階級經濟困境的罪魁禍首。這在美國總統大選中表現得極為明顯，特朗普和希拉里這兩位候選人都強烈反對TPP，基本都把貿易當成了出氣筒，視其為所有經濟痼疾之肇端。

即使美國總統大選期間的狂熱不足為信，美國兩黨長期以來對於自由貿易的支持也已嚴重動搖。美國在貿易上的民粹主義觀點，部分源自對中國及亞洲其他一些出口國20世紀90年代大獲成功的反應。在那期間，中國變成世界工廠，美國則流失了500萬個製造業崗位。

這個觀點過於簡單而且早已不合時宜，它既不尊重事實，也忽視了這個過程帶來的好處(比如所有美國人都享受到了廉價消費品)。實際上，中國的爆發式增長只是原因之一，而全球供應鏈、生產率提升、人工智能和機器人等技術革新才越來越成為主要問題，這不能怪中國。其實中國已經喪失勞動力優勢：它本身就是工業機器人的頭號使用者。不過，將美國的失敗歸咎於別國總是很容易，這與特朗普反移民的言論異曲同工。

美國國內對於貿易的看法，是否能在短期到中期內回擺到支持自由貿易的方向仍不確定。在11月大選結束後國會處於“跛腳鴨”狀態期間，TPP或有獲得通過的一線希望。而TTIP還要更麻煩一些。美國—歐盟的深度整合意味着雙方之間很少再有關税方面的問題，TTIP的主要障礙將是如何協調極為複雜的監管機制以應對歐洲流行的民眾抗議。這兩個協定都不太可能在奧巴馬任期內通過，如果那樣的話，甚至可能在新一任政府領導下直到2018年年初都難以通過。

對美國來説，在亞洲局勢越來越緊張的情況下，TPP的失敗將會成為一個轉折點，標誌着美國在其盟友和合作夥伴中的信譽及其作為安全保護者的角色開始削弱。

TPP的失敗還會讓美國在亞洲的經濟競爭中處於不利地位，使其喪失對全球貿易戰略的功能性視覺。如果“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RCEP)繼續推進(從目前談判情況來看，至少要到2018-2019年以後)，中國將在貿易規則的制訂中扮演更具決定性的角色。

不過，缺少了旨在制訂21世紀全球貿易規則的TTIP和TPP，全球貿易自由化的未來也將難以預料。WTO爭端解決機制對所有貿易國來説都非常重要，尤其是中國這個頭號貿易大國。如何使地區和全球貿易佈局有機結合起來是全球經濟面臨的關鍵挑戰。

總而言之，TTIP和TPP的失敗將令美國利益受到雙重打擊。美國非但不能在生物科技、人工智能、機器人、新原料等新行業打開市場，其在歐盟和亞洲的競爭力也將因此受到削弱。對美國的亞洲政策來説，沒有TPP的後果可能會是災難性的。在亞洲和全球經濟面臨歷史性轉型的時刻，這不光會削弱美國的經濟實力，還會損害其安全角色的可靠性和持久性。(作者是美國大西洋理事會布倫特斯考克羅夫特國際安全中心、“戰略遠見計劃”高級研究員，曾擔任美國副國務卿高級顧問，本文由徐珍珍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