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敦球：特朗普或將改變朝鮮半島局勢走向

11月9日是一個令世界高度緊張的日子，當天，美國總統選舉的結果震驚了全球，滿嘴跑火車的特朗普“出人意料”地當選美國第45任總統。朝鮮半島也因此呈現緊張氣氛，甚至是更為緊張，“三八線”以南地區期望希拉里當選，“三八線”以北地區則希望特朗普勝選。美國的大選令世界“幾家歡樂幾家愁”。

儘管深陷“閨蜜門”的朴槿惠在當天的賀電中對特朗普贏得大選表示了祝賀，並希望韓美兩國今後在解決朝鮮問題和發展韓美同盟關係上繼續加強合作，但也難掩韓國社會的緊張和恐慌情緒。韓聯社9日發表題為《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 半島局勢或迎突變》的評論稱：“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唐納德·特朗普在8日舉行的大選中意外獲得勝利，預計韓美同盟、美國對朝政策、韓美自由貿易協定、韓國安全和經貿等各領域都將發生巨大變化。”

而朝鮮官方媒體在美國大選前就明確表示支持特朗普，反對希拉里，可能比韓國事後的賀電更使特朗普印象深刻。綜觀朝韓應對外部形勢的措施和方法，同韓國現政府相比，朝鮮處置外部危機的能力遠在韓國之上。韓國顯得急躁，無戰略定力，朴槿惠甚至在許多公開場合直接指責朝鮮最高領導人並呼籲朝鮮民眾投奔韓國。

今年5月以來，包括韓國在內的美國亞洲盟國幾乎都以公開的方式表達了對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的擔憂，原因是特朗普的對外政策強調要更多以美國自身的利益為核心，不要更多承擔保護盟友的責任，甚至鼓勵日本和韓國走向“核武裝化”來自我保護。從競選中透出的外交理念來看，特朗普宣揚美國至上主義和孤立主義，他有可能更突出美國的經濟利益，美國外交的重點有可能從地緣政治博弈向經濟利益衝突偏移，在戰略方面不會像希拉里和奧巴馬那樣着力推進“亞太再平衡”戰略，所以，包括朝鮮半島問題在內的亞太地區的一些熱點問題很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降温和緩解。

筆者認為，特朗普就任美國總統以後，有以下一些與朝鮮半島相關的問題值得關注和思考。

首先，朝核問題和朝美關係可能會出現一線轉機。在美國政府推行的“亞太再平衡”戰略和對朝“戰略忍耐”政策的背景下，朝核問題已經陷入了核試——大規模軍演——嚴厲制裁惡性循環的死衚衕，美韓兩國現政府的意圖明顯是扼殺朝鮮的生存希望，誘發朝鮮發生“變化”，然後以堂而皇之的理由進入朝鮮。在這個問題上，特朗普與奧巴馬似乎有很大的不同，特朗普也反對朝鮮擁核，但是，特朗普在今年5月接受路透社採訪時表示，一旦他當選，願意和金正恩舉行首腦會晤來打破朝核問題僵局，這顯然同奧巴馬政府以及希拉里擔任國務卿時代所強調的對朝“壓力加孤立”的政策背道而馳，特朗普更有可能採取“胡蘿蔔加大棒”的政策。另外，特朗普也曾表示讓中國對朝鮮發揮絕對影響力，應由中方出面解決朝核問題，而奧巴馬政府在朝核問題上並不積極聽從中方的建議。由於朝鮮也比較願意同即將成立的特朗普政府接觸，因此，朝核問題和朝美關係或許會出現“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機遇期。

其次，韓美同盟可能會遇上新的挑戰。由於特朗普推崇美國至上主義和孤立主義，在某種程度上實行戰略收縮似乎不可避免，對包括韓國在內的亞太盟國會產生不同程度的影響。未來韓美分歧會體現在多個層面：一是防衞費問題，今年以來，特朗普多次要求韓國應承擔100%的防衞費用，否則，韓國應該自己防衞自己。退一步來説，即使不要求韓國承擔100%的防衞費，美國欲使韓國承擔更多的費用，這已經不用懷疑。二是韓美在朝核問題上的分歧難以調和，韓國非常擔心的是美國是否會甩掉韓國同朝鮮單獨接觸，如果這樣韓國就會在很大程度上喪失在半島問題上的發言權。三是關於戰時韓軍指揮權的問題，這個問題本已在盧武鉉總統時期解決，但李明博和朴槿惠保守政府一再推後。美國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CSIS)專家車維德(在小布什政府擔任過國家安全委員會亞洲事務主管)11月11日在首爾大學演講時稱，特朗普政府有可能會完成美國向韓國移交戰時作戰指揮權工作。儘管特朗普10日上午與朴槿惠通電話時表示友好，完全同意朴槿惠的意見，但這被認為是外交辭令，因為通話內容並未涉及防衞費和對朝政策等實質性問題。

第三，結束朝鮮半島冷戰機制初露曙光。冷戰從來沒有在地球上消失，朝鮮半島就是有着70多年曆史的“冷戰活化石”。停戰機制仍然規制着朝鮮半島乃至東北亞，半島諸多矛盾和衝突本質上都是由此派生。特朗普的外交和安全構想被概括為基於“美國優先”的“新孤立主義”，實施以美國自身為主的政策。可以確定的是，他要和奧巴馬政府做進一步的切割，尋求弱化美國在亞太以及世界其他地區的壓力和負擔。這並不意味着特朗普政府會放棄美國亞太戰略的基本架構，也不太可能實質性地改變美國在亞太的前沿軍事存在和同盟體系，但特朗普肯定不像奧巴馬和希拉里那樣具有濃厚的冷戰思維，所以，“亞太再平衡”戰略必定要進入新的評估和調整期。在此背景下，如果中國在適當時期順勢再次提出半島棄核與停和機制轉換同步進行的方案，或許有可能取得突破性的進展。如是，那麼長期籠罩半島的冷戰陰霾就有可能露出曙光，其影響將是深遠的。

(作者為本欄目特約評論員、中國社會科學院朝鮮半島問題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