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錚勤:美國的“內參”長啥樣?有權看的人不超過十個
作者:戴铮勤
今天,每個國家都有規模不等的情報機構,情報成為國家政權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特別是美國這樣的大國,尤其重視情報服務及情報應用。按照美國現有制度,特朗普當上總統之後,能夠享受的政治待遇之一,就是看《總統每日簡報》,以便知悉重大內幕事項和世界形勢。這份美國情報機構提交給總統的機密情報簡報大約10頁,通常包括全球熱點地區的新聞和政治分拆,在24小時有線電視和互聯網時代,這是一項很有價值的情報服務。換言之,總統要篩選出有用的決策信息,最簡單的方法自然是直接看《總統每日簡報》。
美國的情報系統包括國家安全委員會和16個情報機構。國家安全委員會全面統管美國的情報蒐集工作,美國總統擔任該委員會的主席。其他16個情報機構中,中央情報局(CIA)屬於獨立情報機構,剩下的15個情報機構均屬於不同政府部門。
美國的情報服務始於1941年,時任總統羅斯福下令成立美國曆史上第一個專職情報機構——情報協調局,次年更名為戰略情報局。1945年4月,“戰時總統”羅斯福突然去世,當了不到3個月副總統的杜魯門臨危受命,成為“世界上最強大國家的領袖”。杜魯門上台後,冷戰驟起。正是情報服務對決策的重要性,同時也鑑於自己當副總統時不止一次地被排擠在核心情報圈之外的尷尬遭遇,為了“搞清楚世界的真面目”,杜魯門當上總統後積極求變,要求相關部門“在比較和評估的基礎上,將信息在政府內部小範圍公開”。就這樣,專為美國高層領導人提供絕密內參的《總統每日簡報》問世了。
中央情報局成立於冷戰剛開始的1947年,旨在優化整合美國的全球情報工作資源。2004年以前,中央情報局局長兼任美國國家情報委員會協調人,2004年後這一職責已轉交給新設的國家情報總監。國家情報總監辦公室隸屬於國家安全委員會,是美國情報體系的龍頭,但中央情報局掛牌開張至今,一直被賦予為總統提供情報服務的重要使命——負責《總統每日簡報》的撰寫和遞送。
從杜魯門到特朗普,歷任美國總統都是“蕭規曹隨”,享受情報服務方面的政治特權。*《總統每日簡報》究竟有多神秘?《紐約時報》稱其為“世上發行量最小的報紙”,有權看這份“報紙”的人不超過10位,包括副總統、國家安全事務顧問、白宮辦公廳主任以及國務卿和國防部長等人。*這些人看完之後,複印本將會被帶回,送到中央情報局總部。《總統每日簡報》撰寫完畢,在次日被交給總統。當然,《總統每日簡報》不像CIA內部的其他情報資料,一般不會詳述情報工作的“戰術行動”,而是更像一份鞭辟入裏的社會調研報告。內容亦“很小眾”,包括過去24小時內全世界發生的大事、針對美國的潛在威脅和外國領導人的健康狀況等。如果有情報顯示“某外國領導人身體有恙”,《總統每日簡報》會加以詳細説明,比如,“我們在某國領導人的醫療隊伍中埋伏了線人,他透露前者患有肝硬化”。
根據美國中央情報局(CIA)的解密文件,以及美國一些退役情報官員著書立説透露的情況,對《總統每日簡報》的興趣和使用,也是因總統而異的。有的人視為政治殊榮,應該享受的政治待遇;也有的人認為它“純屬浪費時間”,根本不將情報服務放在心上。
老布什當總統前,曾經執掌美國中央情報局(CIA),在局長任期內,老布什為當時的總統候選人卡特遞送過《總統每日簡報》。而卡特卻抱怨“表述含糊不清,缺乏價值”、“對我的吸引力還不及《紐約時報》”直到大選獲勝後,老布什自己當上總統,才實現了“從奴隸到將軍”的政治轉變,可以“親自看報”了。
對這樣的情報服務,也有的總統“很不滿”。尼克松入主白宮期間,不僅拒絕接受美國中央情報局(CIA)官員面對面的彙報,而且《總統每日簡報》“幾乎沒怎麼看過,他的高參基辛格代管了一切”。根據公開的一份關於CIA與尼克松關係的解密文件,尼克松信賴自己的國家安全顧問亨利基辛格,後者每天早上負責把書面報道和其他材料轉交尼克松,CIA官員則根本見不到尼克松本人。尼克松對CIA的不滿從他在1960年總統選舉中輸給肯尼迪時就開始了。尼克松認為,CIA沒有揭穿肯尼迪關於美國在洲際彈道導彈方面落後於蘇聯的謊言。除了正式會議或儀式。尼克松從不與CIA的三位主管私下見面。
尼克松對CIA的不滿,不僅源於總統選舉失利,更在於CIA的情報服務很不到位。《洛杉磯時報》稱,尼克松曾公開表示,他訪問中國是“改變歷史”的事件。但在尼克松1972年2月21日抵達北京的這天,4頁的CIA《每日總統簡報》只有兩段涉及訪問中國。從《每日總統簡報》的內容可以看出,CIA對這個“全世界人口最多的國家的共產黨領導人幾乎一無所知”。當然,CIA也告訴尼克松,“此訪讓蘇聯不安,日本憂心,但推動了歐洲大國和中國的往來”。當天的《每日總統簡報》還説:“中國領導人對於總統的此次訪問大體上很滿意。”這與當時全世界的報紙頭條遙相呼應。
有了情報,就有了情報服務。總統與情報機構的關係是“秤不離砣”。而一旦總統對《每日總統簡報》失去信心,甚至頗有微詞——“它跟聽早間新聞差不多”。情報機構也會有怨言。最引人注目的是尼克松辭職醜聞發酵期間主管CIA的威廉.科爾比的“怨言”。據CIA解密文件記載,這位CIA局長對一位記者説:“當你向他彙報什麼事情時,他看上去在想別的事——我猜他可能在想水門事件吧。”甚至,當尼克松宣佈辭職後,CIA的《每日總統簡報》還説:“在過去24小時裏,事件彷彿停滯了,美國總統的交接程序順利進行。沒有一個潛在的搗亂分子製造出哪怕一丁點兒聲音。”
當然,也有總統看了“報紙”後興奮不已,甚至迫不及待地把“猛料”泄露出去。肯尼迪在當選總統前,就在後期辯論時高調錶示“美國政府應當支持古巴的自由戰土”。肯尼迪如何得知美國情報機構的秘密行動?這讓CIA高層驚詫不已。因為它可能會影響美國的情報活動。事實上CIA一直秘而不宣地在美國佛羅里達、多米尼亞、危地馬拉等地糾集古巴流亡分子,密謀推翻菲德爾卡·斯特羅的革命政權,顯然,“肯尼迪的表態不啻於把CIA的絕密計劃提前曝光”。雖然肯尼迪之後對此三緘其口,但從此開始,美國情報官員不得不認真考慮總統“口風不嚴”可能導致的後果。當然,這也是為了保護情報來源並確保保密制度落到實處。
尚不清楚《總統媒體簡報》對特朗普的思考與決策有多大影響,在美國媒體看來,特朗普作為政治新手,總是給人以“大放厥詞”的印象,其實特普朗正是順應了美國民眾的“思變求變”心理,才能在總統大選中“異軍突起”,一路過關斬將。*時至今日,特普朗雖然選前顛覆了傳統,但入主白宮接觸頂級國家機密後能否“守規矩”,就要看美國情報機構的造化了。*但可以預見,特普朗當選總統後,美國情報機構會有所變化。筆者在《恢復水刑?您所不知道的秘密!》一文曾説過,面對特朗普的大膽言論,美國中央情報局局長布倫南曾經予以反駁,如果下任總統下令CIA恢復水刑對付恐怖嫌犯,他將辭職。“我可以説,只要我還是中情局長,不管總統説什麼,我都不會下令(恢復水刑),要麼他們換掉我。”因此,不換思路就換人,特朗普“換將求變”是必然的。新當選的總統會在第一時間內,把政府的高級官員——包括但不限於各部部長、副部長、中層領導、行政辦公室成員以及各委員會顧問——全都替換成自己的人。可謂“一朝天子一朝臣”。
在現代,政府的愚蠢行為往往是因為情報失誤。可以預料,特朗普的對外戰略與具體的情報戰術密不可分。特朗普對情報服務的需求和使用也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加,不論是具體政策的制定還是宏觀決策,特朗普都離不開美國情報部門的參與。而且,秘密情報工作是特朗普實現政治戰略目標的低成本選擇。事實上,特朗普給美國帶來變局,或許將是一種全新的外交模式,他那些令各國外交界“頭疼”的作風,很可能也會干擾其他國家的戰略選擇。
對於美國當選總統特朗普來説,情報服務很重要,由誰服務更重要。因此,在決定“情報領導班子成員”時面臨的基本問題,就是忠誠和能力的權衡取捨:能力當然是一個方面,但跟新總統的私人關係也起着重要作用。有政治分析人士認為,特朗普計劃讓堪薩斯州共和黨眾議員邁克·蓬佩奧擔任中央情報局局長,退役陸軍將領邁克爾·弗林出任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不僅是這兩個人有着情報工作的豐富經驗,在國家安全事務方面態度保守強硬,更重要的是與特朗普有良好的互動以及基本理念一致,都有敢説敢為的特質,都發表過極富爭議的言論。因此顯示,特朗普選人時考慮的不僅是能力,還有“忠誠度”。特朗普對“情報新班底”的提名也釋放出強烈信號,標誌着美國情報政策“更加鷹派”、“更加右轉”。
當然,我們也需要注意到,歷史屢次證明,服務於競選的政治口號畢竟不同於執政後的政策實踐。可以看到,特朗普會“大嘴”依舊,且會保持“三個不變”:首先,未來特朗普“美國第一”的政治原則不會改變。在當前美國社會“國家實力相當衰弱”、“正在走下坡路”的大背景下,特朗普會更多向內關注重振美國首要地位的經濟基礎,而非不計成本地擔任“世界警察”,在情報政策上倡導“美國優先”原則不會變。*其次,未來特朗普“將尋求改善與中國和俄羅斯的關係,重新贏得兩國尊重”,尤其是美國的對華政策會“低調且保持尊重”。*在特朗普任期內,雙方競爭與合作的局面並不會輕易被打破,也不能排除特朗普會表現一些更為咄咄逼人的態勢,在情報策略上“視中國為敵”的政策取向不會變。再次,未來特朗普一定會“熱切期盼與情報官員會面”,樂意享受美國情報部門的情報服務,享受聽取秘密情報彙報的總統特權,享受當選總統後應有的政治待遇——看《總統每日簡報》,在情報行動上“更積極”、“更強硬”的改革趨勢不會變。(作者為浙江省當代國際問題研究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