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右看齊?西方終究只是“西方”
全球金融危機爆發以來,世界上演了一幕幕“西方現形記”,表現形式大致可以歸結為是*“集體向右看齊”*。儘管世界上缺乏對金融危機罪魁禍首的懲罰機制,但是“華盛頓共識”、歐洲一體化的光環漸漸淡去,美國夢、歐洲夢褪色,已是不爭的事實。
最近兩年,西方世界更是出現前所未有之怪現象:歐洲的恐怖襲擊、難民危機,英國脱歐,美國“特朗普現象”等等。這些似乎都是想要遠離“西方”本身,也在拷問中國的傳統西方觀。
近代以來,在不少人心目中,外國的月亮比中國圓。這個外國,就是西方。西方意味着德先生、賽先生,是發達的標誌,是中國的嚮往,是世界的未來。
這些感覺是如何產生的呢?工業革命以來,西方通過殖民世界,灌輸了莫名其妙的等式:西方的成功=西方民主制度的成功=普世價值的成功。其實,這只是為了漂白西方成功血淋淋的歷史,是煙幕彈。
*西方的成功不僅與民主制度沒有直接關聯,如今民主制度反而在拖累西方。*正如清華教授秦暉曾這樣描述歐債危機的制度原因:西方國家的左派要福利,右派要自由,歐洲不少國家的政治家在選舉時,一般會迎合選民的短期需要,許諾給公民更多的福利,故空口許諾的政治家和政黨就容易執政。所以,歐洲陷於財政和金融危機,和他們的民情有很大關係。“大範圍的民主,往往意味着多數選民缺乏成本和收益相關的意識,他們願意讓別人多支付成本,而自己多獲得收益”。
劍橋大學學者斯蒂芬·哈爾珀曾感慨,“正如全球化讓世界變小。中國讓西方——其價值觀、原則和標準——變小”。西方的制度困境,尤以民主悖論為甚。
丘吉爾曾斷言,民主是最不壞的政治制度。這既是西方政治自信的流露,也體現出西方政治的無奈。説自信,因為歐洲先於世界其他國家經歷了各種政治思潮和社會運動之滌盪,最終選擇了民主制度,這是歐洲政治自信心與制度優越感的源泉。歐盟議會的資深議員菲利普·赫爾佐格早在1999年的《為了歐洲民主的宣言》一書中就認為:歐盟諸國各不相同,但由於“共同的價值觀”才走到一起。他説:“這些共同的價值觀首先是基督教,接着是文化啓蒙,尤其是對民主的發明。”説無奈,*一是因為民主制度只能避免最壞,無法追求最好。二是因為時過境遷,這個世界不再是西方一枝獨秀了。*歐洲目前的困境,對此做了再好不過的詮釋。英國脱歐,濫用直接民主的最高形式——全民公投,造成多輸,以至於歐洲人自嘲説“歐洲政治唯一的確定性就是不確定性”。
如今,由於全球化的澳大利亞“飛鏢效應”(指行為舉措產生的結果與預期目標完全相反的社會心理學現象——編者注),以及中國的崛起及其承載的連續性最強的古老文明的復興,民主越來越呈現“壞”的一面。歐洲的境況是西方民主制度的一個縮影。今天的西方民主制度很像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只是因為有祖上留下的家產,還可以繼續揮霍一下,但在這個競爭日益激烈的世界上,這種情況恐怕將越來越難以為繼。
美國的情形同樣如此,特朗普在獲得共和黨提名大會上直接喊出“不要政治正確性”的口號。美國《新觀點季刊》主編內森·加德爾斯説得很直白:西方民主制度屈服於“即時新聞”和“一人一票”的“短期暴政”,導致民粹主義氾濫,這種制度缺乏長期思考、策劃,缺乏持續統治的政治能力。西方應該好好考慮對自己的政治體制進行改革,否則全面走衰的趨勢恐無法逆轉。
*正所謂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西方之道,靠世界推廣,中國也成為弘西道試驗場。*如今才明白,中國的發展並非遵循西方之道。中國的成功,就是成功擺脱西方影響,走出一條符合自身國情的發展道路。但是,在思想意識領域,走出近代、告別西方,仍然任重道遠。
這不,國內不少人死抱經典西方、想象的西方不放,因為中國問題重重而然對西方期望。中國的持續崛起,不僅讓中國成為中國——中國夢,也讓西方成為西方——西方是一地方性概念,釐清普世價值的邊界,還原世界多樣性。
但,畢竟東流去。西方從解決問題的希望到成為問題本身,是如何發生的呢?一個重要原因在於宗教文明,尤其是基督教文明二元對立思維方式,不能實事求是、與時俱進。美國人更自詡為神靈保佑(美元上印着“上帝保佑美國”),導致華爾街、軍火商多作孽。在中國,因為有天的概念,所以對神雖敬,但遠之,反對裝神弄鬼、無法無天。因此,中國的成功反襯出世俗文明的威力。
*中國要繼續成功,需要不斷從西方神話中解放出來。*比如,建設“一帶一路”,凸顯學貫中西也不夠了,學貫南北才利害。中國要繼續向包括西方在內的世界各種文明汲取營養,開放合作,但西方與發達國家、資本主義、意識形態日益分離,內部也分化,要走出近代線性進化論邏輯,告別我們杜撰的西方。
近年,歐洲漸感被自詡的“西方”給忽悠了。美國很少自稱“西方”而是“國際社會”,“西方”是拿來忽悠歐洲的。《西方的終結》(The End of the West)一書的出版,典型反應了這種情緒。歐盟深知,當美國成為地區強權之日,也就是歐洲在世界上邊緣化之時。
歐洲危機重重,也逐步在解脱,不再以普世價值自居。這給美國樹立了榜樣。全球化謊言與工業革命神話讓西方太累了,出路就在於佛教那句告誡——回頭是岸。
世界正在上演一幕幕“西方現形記”,這是西方的解脱,也是世界的解脱。西方集體向右看齊,其實是集體迴歸,迴歸為地方而非普世。當然,也應是中國思想界的解脱,不再糾纏於左-右、中-西、體-用。讓中國成為中國,讓西方成為西方,讓世界成為世界,正是中國崛起的三大效應。
(王義桅,同濟大學德國研究中心兼職研究員、中國人民大學歐盟研究中心主任,海外網專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