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南走筆:古堡那頭是故鄉
作者:赵博
新華社台南12月6日電(記者 趙博)滿頭白髮的鄭永才開着一輛略顯破舊的黃色計程車。車行安平路上,他忽然指着前方説:“路的盡頭是安平古堡,古堡的那頭……越過大海,就是大陸了。”
這位自稱“鄭家軍”後人的台南老伯,已説不清自己的籍貫具體是海峽對岸閩南地區的哪一處。只是在這個初冬午後,聽説搭車前往古堡的記者來自大陸,老人言談間忽地牽扯出無盡鄉情。
車至終點,夾雜灰白混凝土的紅磚老牆映入眼簾。一幅歷經350多年滄桑變幻的歷史長卷緩緩展開。
1661年4月末,鄭成功從廈門揮師東征,僅用不到兩個星期,便從台南鹿耳門登陸並攻下赤嵌樓。隨後,鄭成功率軍包圍荷蘭人在台灣的統治中心“熱蘭遮城”。九個月後,荷蘭人投降撤離,結束了對台灣長達38年的殖民統治。
荷蘭人據以頑抗的“熱蘭遮城”,便是後來的安平古堡。登上紅磚台階,鄭成功銅像與刻有“安平古堡”字樣的石碑分立兩旁。拾階而上,綠樹環繞的三層高台處是收復台灣後鄭氏府邸的主體建築所在,卻已無從考證當年模樣,只餘一棟白色四方形西式洋樓。
據工作人員介紹,這棟洋樓由1930年日本殖民者的海關宿舍改建而成。日據期間,安平古堡原有建築蕩然無存。連被視為“安平地標”的瞭望塔,也是日本人從別處移來。
鄭老伯崇敬的“國姓爺”鄭成功以“安平”命名這座城堡,意在紀念故鄉——福建省泉州府晉江縣安平鎮,也有祈望台灣免受外侮之意。孰料天不遂人願,甲午戰敗讓台灣再次陷入殖民統治的苦難。
如今的安平古堡唯一的原跡只有一段老牆,粘糊磚塊用的是牡蠣殼磨成的灰,混合糯米汁、糖漿、砂而成。牆上古榕盤據、青苔斑駁,與褪色紅磚交織出歲月洗滌過的色彩。輕撫牆面,遙想當年千帆征戰、收復台灣的壯闊場面,叫人感慨萬千。
走訪安平古堡,令人哀嘆的是,一段時間以來“文化台獨”歪曲台灣歷史的醜陋作為。記者在史蹟紀念館內看到,這裏雖陳列有《荷蘭專使求和息戰圖》以及明清時期的兵器等物品,卻更充斥大量與鄭成功無關甚至美化殖民統治的圖文介紹。位於外城的原“日本税關俱樂部”改為“熱蘭遮城博物館”,亦遍佈訴求“台獨史觀”的陳列。
離開安平古堡,東行約5公里,便到赤嵌樓。其前身是荷蘭人修建的“普羅民遮城”,鄭成功收復台灣後改建為承天府署。
草木扶疏的庭園裏,傳統中式風格的赤嵌樓靜靜矗立。1879年,在只剩城垣的舊址地基上建起了文昌閣、海神廟和蓬壺書院,後經多次修葺而成如今的模樣。屋頂檐角尾端的“鯉魚翻躍”藻飾向外捲起,畫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瓶狀後門取“平安”之意,門上飾有玉兔蕉葉圖像,象徵“玉兔東昇”。
同樣叫人疑惑的是,赤嵌樓前再現收復情景的雕塑原名“鄭成功受降圖”,數年前竟被改稱“議和圖”。島內一些“獨”派學者還提出“荷蘭人沒有投降,只是簽訂和約”的荒唐論調。記者和鄭老伯談及此事,這位土生土長的台南老人直搖頭:“簡直數典忘祖!”
海神廟二樓的古物陳列室擺放着許多古代船艦模型,包括福船、蒼山船、八槳船、沙船等等。3個多世紀前,這些戰船在鄭成功的指揮下擊潰外敵。而後,追隨着“鄭家軍”的腳步,大量大陸東南沿海勞動力移居台灣,繁榮對外貿易、促進經濟發展、造就文化興盛。台南也由此保持了長達200餘年的“全台首邑”地位。
台灣民眾感懷鄭成功的英雄事蹟,在他逝世後將其奉為神明年年祭祀。專門供奉鄭成功的延平郡王祠就位於台南的開山路上,建於1663年,如今遊人如織、拜祭不斷。
當年隨鄭成功戰船而來的還有“媽祖”。安平古堡旁的天后宮是台灣最古老的媽祖廟之一。1895年日本殖民者在此屠戮50多名清朝官兵後,這裏一度冷落凋零,直到上世紀60年代再建後才得以重享人間香火。
鄭老伯説,行車至此,他常常下車去廟裏拜拜,然後靜靜待上一會兒。噼裏啪啦的占卜擲杯聲和香火興盛的大殿,大約與閩南的媽祖廟是一般模樣。生意不忙時,鄭老伯還會走遠一些,站在安平古堡門口仰視那紅磚鋪地的小山丘,遙想祖先跟隨“國姓爺”來台的情景。
與記者告別時,鄭老伯忽又自言自語道:“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建了一座跨海大橋,我開車從安平古堡一直往前,就回到了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