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傳志:我已經實現了兩個自由 自由度比王石還大
36氪WISE2016獨角獸大會近期在京舉辦,聯想集團董事長柳傳志表示,自己已經實現了兩個自由,財務自由和時間自由。“我沒有馬雲那麼闊,財務雖然自由,但是我相信比王石自由度還是大點兒。”
當主持人提出“當前中國創新模式過多、技術創新不夠”的問題,柳傳志對此表示不同意,他認為,如果中國的市場經濟能讓民營企業充分發揮作用,相信中國的技術創新是會走到前列的,目前只不過是時間沒到而已。
柳傳志還表示,政策的變化或是某一門行業技術的創新、業務模式的創新,都會給行業發展帶來機會。互聯網技術的發展機會到來了,就像那句話“一陣風來了豬也會上天”。但是抓住這個機會以後能不能待得住,就是能力的問題而不僅是機會的問題。“要有抗擊打、不斷向前的能力,同時又要有根據形勢調整自己戰略、凝聚隊伍的能力等等,這些東西是創業者必須要認真學習的,否則機會一過就會‘掉下來’。”
以下為柳傳志和主持人對話實錄:
劉成城:我剛才跟柳總在VIP室交流的時候,他一直説最近很少來參加會議。您剛才也聽會務説一會兒會跟我們讀一個創業者宣言,您要支持一下我們創業者嗎?
柳傳志:咱們倆對話有15分鐘的時間。我的第一個原則是,咱倆的對話得在15分鐘的時候截止。所以,前面的虛話我就不跟你説了,咱倆就你問什麼、我問你什麼,互相開始戰鬥就行了。
劉成城:沒問題。
柳傳志:我看着時間呢。
劉成城:很多年輕的創業者沒經歷過週期,可能您對互聯網有一些看法,比如説前兩年我們真的覺得互聯網無所不能,什麼東西都得+互聯網,但現在也有些質疑,您怎麼看這種創業者心態?
柳傳志:在2000年前後的時候,已經有過一輪互聯網高潮了。那輪高潮到今天,有一些很成功了(像BAT都是在那期高潮中),但是在那次高潮中也有很多做得很不錯的知名公司衰敗下去了。這裏面的原因到底是什麼,你能幫我説説嗎?
劉成城:咱們今天請了很多獨角獸CEO來,我覺得可能很多公司只是借了那個勢起來,但是沒有做一些立足長遠的準備吧。
我印象很深刻上次在湖畔上課聽邵曉鋒講課,回來之後我跟我們同事説了一句話,我説我們自己公司做了5年了,我們要再做5年靠的不是又發現什麼新的機會,或者是又有什麼新的商業模式,而是我們能不能在人的方面、組織方面、企業文化方面做得更長遠。所以我們在今年6月份開始提了這麼一個概念,開始做一些更長的佈局。但是我不知道我理解的是不是太膚淺,您怎麼看?
柳傳志:我總體覺得比如國家政策的變化,或者某一門行業技術的創新、業務模式的創新,都會給其他行業(或者本行業的企業)帶來機會。
由於互聯網技術的發展機會到來了,站在風口上豬也能上天,這是機會。但是抓住這個機會以後能不能待得住,這本身是能力的問題,不僅是機會的問題了。所以在抓住機會之後是不是能夠生存得住,這是一個能力。像片子裏講的抗擊打,不斷向前的能力,同時又要有根據形勢怎麼調整自己的戰略,怎麼凝聚隊伍等等,這些東西是創業者必須要認真學習的,這些東西要是躲不過去的話,機會一過就會掉下來。
劉成城:這些道理好像我們都一直説,我們也接觸一些比我們資歷更淺一點的創業者,我也會跟他們講一些我們的經歷,可能我們覺得他們聽懂了可能能省2個月、6個月的時間,但是為什麼大家總是聽不懂呢?
柳傳志:懂和不懂都是這樣的,由於你做了3、4年了,所以我們倆談話的時候,我説什麼是能力你就立刻能夠想到,在你融了資以後,如果不做到一定程度,你的現金流就會斷,那你於是就要去第二次融資,在第二次融資之前給人要有什麼樣的表現,等等你會想到很多的問題,在這之中你也要想到你這個業務要分幾塊兒……如果你沒有3、4年的經歷,光給剛創業的小夥伴談,他是聽不明白的。
你在做天使投資,跟初創的人講他拿了好的成果、好的項目,你要讓他能聽得明白的話,這你也得去琢磨,什麼話他能聽得明白。説了很多話也許對方聽不明白,或者以後能夠聽明白(當時是聽不明白的),你還得選擇怎麼去鼓勵他們。
劉成城:我問了一些創業的朋友(包括一些獨角獸公司的CEO),他們也有很多人生選擇,咱們今天就聊一些大話題嘛,可能他們覺得您經歷的更多或者比我們要更智慧,所以有一些假設的問題,您嘗試着回答一下。
比如説最近某公司(20多美金的一個公司)要賣給另外一個公司,他問我退出以後應該做一點什麼,他也有很多的迷茫。過去有些公司退出之後去做投資人,或者就玩兒去了,您覺得從您的價值觀裏面,符合您追求的,假設是您的話,會做一個什麼樣的事情。
柳傳志:個人的追求是不一樣的。
到我現在獲得了兩個自由:
自由一:財務自由。我沒有馬雲那麼闊,財務雖然自由,但是我相信比王石自由度還是大點兒。
自由二:時間自由。
你現在寫的是要保持戰鬥繼續前進,到我這個年齡段,我覺得我要換一個活法了,在這個活法之中我取得了兩個自由,我就按這兩個自由去生活。在我戰鬥的時候,我堅決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想要有中國人自己品牌的電腦,而且能站在世界的前列。
因為咱倆都是一個單位(科學院計算技術研究所)出來的,你今天在計算所的時候跟我那時候的計算所不一樣,在改革開放前中國的計算機是非常落後的,完全不知道PC機為何物。所以當我後來有機會能夠把PC機做大,做成中國第一,跟國外的大品牌相比能夠在質量上、數量上都能佔據優勢的時候,這就是我最大的心願了。
所以,假設我們那時候打不過人家(也許會敗),但是我會重整旗鼓再來,那就是變成我的一個願景。
今天這家公司和另外一家公司,兩個相碰的時候,可能要合成一家,他可能退出了獲得了一筆錢,拿了這筆錢想幹什麼?完全是取決於他自己心裏到底想做什麼事兒。
我當時,在心裏想做的事兒是定了一個目標的,所以我會繞一個圈再上。如果他已經做了那個事兒,那也許我寧可願意在他的工作裏,我認為他比我強,我支持。但是到了最後的終極大概就是這樣,去享受財務自由和時間自由的愉快。
劉成城:我這個朋友是很迷盲的,因為他原來一直沒有錢,突然有這麼大一筆錢馬上進口袋(超過1億美金的現金),其實這是一個巨大的變化,會有一個迷盲,他跟我説他不知道幹什麼,他想休息兩年才能想明白接下來做什麼。他之前創業可能不是願景驅動的,就是一個機會碰着了,所以他會迷盲。
柳傳志:那麼你創業的初衷是什麼?
劉成城:我們最早就是自己想創業,找不到方向。
柳傳志:你為什麼想創業,為什麼不願意在計算所裏讀研、讀博士,科學院的工作條件也不錯、薪金也不錯。
劉成城:因為從來沒想過這個事兒,因為我覺得我要乾點兒事兒,就是這樣。
柳傳志:你為什麼要乾點兒事兒,你在科學院裏工作不也是乾點兒事兒嗎?
劉成城:不太一樣。
我覺得那個時候的狀態是,我也做了一些寫代碼的工作,那個時候我天天看一些比較前沿的東西(包括科研上的、產業上的),我也想去實現一些東西,當時我們也做過好幾個APP,後來總是失敗,做完了就沒有下文了,所以後來我們就想去研究一下別人怎麼創業的,然後就開始寫36氪,這是最早的原因。
不是説創業,最早我們就是想做一個軟件,讓所有的人都能用上,什麼軟件沒有想好,反正就是別人用上我就有成就感,是這種想法。
柳傳志:其實你創業跟我剛開始的創業目標是有一致性的,其實還是更想體現自己的價值,你覺得僅在科學院寫軟件,寫完了放在那兒未必能很好地用,沒有充分體現你的能力和價值,是這樣嗎?
劉成城:也沒有人知道我寫了這個軟件。
柳傳志:實際上就是你覺得你自己的價值沒有被充分發揮出來,所以你自己想決定你要做什麼事情。
但是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創業目的,比如説有的人就是過不下去,生活非常艱難,找工作都找不着,然後就創業了,所以創業的目的真的是不一樣的。
當這個人抓住了機會了,這時候他退出了拿了這筆錢以後,真要幹什麼他確實應該好好地學會思考,假定他不思考的話,這筆錢很快就會花出去,那他這個創業就跟北京郊區很多農村的農民佔了一塊宅基地,國家拿高價把宅基地買下來,然後他們就有了很多錢(這是真事兒),拿了這個錢就不知道怎麼花了,就開始賭博、喝酒、兄弟之間打官司。
如果創業是這麼碰到的機會,跟賣宅基地沒有什麼不同。因此拿到了這個錢以後,他可能不認真考慮下一步怎麼做,那真的就沒什麼很大意義了。
所以今天你説創業者能不能變為企業家,實際上這裏邊有一個問題,就是你下邊還有沒有更高的追求。企業家和創業者的不同就是在於此,企業家要不停地有追求,還要能經得住擊打,能經受住擊打,能有追求的人失敗的可能性還是非常大的,更重要的一條是要有學習能力(有智商、有情商),知道遇到什麼事情該怎麼調整自己、怎麼制訂戰略、怎麼帶好隊伍。所以光有那個還是不夠的。
劉成城:明白了。
柳傳志:我覺得你早就明白了,你不用跟我客氣。
劉成城:最後我問一個歷史性的話題(在聯想也發生過)。我們今天在討論的模式創新和技術創新,因為今年很多人説中國的創業環境不好(當然其實美國也沒好到哪兒去),因為中國很多都是模式創新,又開始有很多技術創新。其實我也看了很多技術創新的公司,我覺得很多技術創新的公司真的離商業很遠(除非你做的技術正好是現在產業鏈上需要的,有一些公司B2B式地採購你),這個爭論在聯想的歷史上也是有的,您現在怎麼看這個事兒。
柳傳志:你的問題是中國的創新主要是模式創新過多、技術創新不夠。
我這個觀點是不同意的,我覺得是時間沒到。中關村最開始的時候被人説成是騙子一條街、倒爺一條街。經過了十幾年的發展以後,隨着中國國力的強盛,資本認識到了重要性,中國的資本進來了以後(天使投資、風險投資)有了大量的錢,這樣配套了以後才成功的,所以是需要時間的,過去中國連模式創新都沒有。
我相信隨着時間的積累,如果中國的體制是走市場經濟的道路,讓民營企業充分發揮作用,我相信中國的技術創新是會走到前列的,所以只不過是時間沒到而已。
我很想闡述這個觀點,但是因為時間的關係,我就講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