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涵:兵棋推演特朗普未來四大國際戰略
作者:夏国涵
如果稱當前候任階段的特朗普為“儲君”,那麼明年1月20日宣誓就職後的特朗普就是正式君臨天下的“帝君(美帝的君主)”了。
與多數觀點不同,本文認為,特朗普其實並非媒體口中的“政治素人”,他有自己的一套邏輯,只不過相較於奧巴馬等傳統建制派政客,特朗普屬於“非典型總統”。那麼作為“帝君”的特朗普的執政邏輯是什麼?他所謂的“美國優先”又如何解構呢?
“美國優先”的核心是本土主義,本土主義的核心是“經濟至上”。其弦外之音是“反全球主義”,直接表象就是媒體上説的“保護主義”。在2008年的金融海嘯中,無數美國中產階級丟失了住房,被迫返貧,甚至淪為乞丐,然而軍工複合體和華爾街等特殊利益集團的財富卻暴增。這就是特朗普強調本土主義“美國優先”的根本原因,也解釋了為何特朗普一再譴責中國、日本等國家“搶走了美國人的工作機會”。此外,特朗普之所以得以獲勝,其支持者的一大基本盤是“中下層藍領白人”,即前述被“全球主義”剝削了的羣體。為了鞏固基本盤,也為了兑現競選承諾,特朗普必須走本土主義路線。
本土主義“美國優先”的實現路徑:特朗普的計劃是對美國國內做一番整頓,改變美國“第三世界國家”的城建面貌,其核心是所謂“美版四萬億”,即計劃投入數千億美元對美國的橋樑、鐵路、鋼廠、造船廠等基礎設施建設搞一次翻新,並且也會大範圍地解決藍領工人失業問題。但緊接着最關鍵的問題就來了——錢從哪裏來?特朗普想了四招“榨錢”:首先,給美國國內企業降税,從35%降到15%,吸引美資海外企業迴流,同時對在國外設廠,再將產成品賣回美國的美企徵收35%的懲罰性關税;其次,終結TPP,以及以TPP為代表的眾多多邊貿易框架,換言之,絕了美企國際投資的路,讓這些企業只能選擇回美國發展;再次,針對其他國家的貿易保護主義,最典型的就是威脅將中國、日本列為匯率操縱國,強迫人民幣、日元升值,降低中、日製造業的競爭力,對中國商品徵收45%的重税,保護美國製造;最後,壓榨盟友體系,讓歐盟、日本、韓國等國家提高軍費預算(多交保護費),甚至100%承擔美國在彼駐軍的費用,這樣就省下來一大筆軍費,這批軍費會用到美國軍事力量提升和退伍軍人待遇上面,因為軍人勢力是特朗普票倉的另一大支柱。
*國際戰略:“美國優先”的“新孤立主義”。*美國建國240年,其中170年都在奉行所謂“孤立主義”,“孤立主義”的本質並非“兩耳不聞世界事,一心只讀美國經”,而是自避於歐亞大陸的紛爭,相時而動,該出手時就出手,看準機會,一擊必中,拿到自己的利益。
今天的特朗普,在國際戰略上可能奉行“美國優先”的“新孤立主義”,其意圖也是藉助一定程度的全球戰略收縮,重新積攢美國實力,順帶分化歐亞大陸。本文從目前掌握的公開信息嘗試推演一下特朗普腦中的戰略邏輯:
*首先,美俄關係可能緩和,在敍利亞問題、烏克蘭問題和伊斯蘭國問題上,美俄很可能達成妥協,即使歐洲不同意。*但這是離間中俄的一步棋,目前特朗普團隊鷹派居多,很可能已將中國視為未來美國的一號戰略對手,而中俄目前關係走得太近,中俄聯合是歐亞大陸一體化的基石,中-俄-伊朗的軸心也是美國地緣戰略家布熱津斯基認定的“大忌”,更遑論中國的“一帶一路”終極目標就是構建歐亞一體化格局,後者將對美國全球霸權造成致命打擊,讓美國迴歸遠在北美的“島民”生活。但是能否離間中俄,主要取決於俄羅斯的決斷,本文認為,最好的美俄關係也不會好於目前的中俄關系。
*其次,奧巴馬的“亞太再平衡”戰略會在特朗普任內發生轉型。*原來是三條腿——經濟,即TPP;軍事,即60%軍力部署亞太;政治,即忽悠菲律賓、日本等一眾僕從國聯合圍堵中國,南海仲裁案就是最佳案例。目前看來,這三條腿瘸了一條半,經濟上TPP廢掉了,政治上菲律賓的轉向使美國在東南亞失去了抓手,軍事上則無太大變化。本文判斷,特朗普上任後,除了廢掉TPP以外,軍事上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加碼,而政治上可能啓動台灣牌,但其終極目的實際上是為了逼中國主動割肉,為美國本土利益做出犧牲,比如特朗普貌似對中美雙邊投資協議(BIT)很感興趣,而中美在美國國內基礎設施建設上面合作的概率很大,這種目標和希拉里/奧巴馬在戰略上遏制中國崛起的目標仍有區別。就目前特朗普團隊對台灣的態度而言,美國打出台灣牌的概率很高,但問題在於,今天的兩岸實力對比非常懸殊,美國蘭德智庫推演台海戰爭美國即使出兵助台也會失敗,所以台灣牌看來是一次性的,即法理台獨變現和兩岸武力統一應該是同一天。所以,本文認為,美國除了加大軍購上對台灣的敲骨吸髓外,並不會輕易搞出“承認法理台獨”的蠢事,危險的是台灣蔡英文當局產生戰略誤判,主動宣佈台灣法理獨立(台立法院大法官都是蔡英文親自任命的台獨深綠人士),做出和陳水扁如出一轍的事情。
第三,美國聯盟體系方面,除了多收“保護費”以外,美國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希望其盟友協助承擔防衞義務。但是特朗普競選中説的“支持日本擁核”之類的妄言是肯定不可能的,從純技術角度講,日本這種國土面積狹小的島國,完全沒有二次核反擊能力,承受一輪飽和核打擊就直接從地球上消失了,以後就是考古學研究範疇了,不屬於國際關係範疇的題目了。但是,常規軍力上給日本更大的自由度以及薩德入韓、入日,都是美國的既定戰略,恐怕難有改變。歐洲方面,特朗普很可能要求北約成員國履行北約防務義務,把軍費預算提升到GDP的3%,目前北約所有成員國中,只有美國一家達標,所以在特朗普看來,歐洲人就是在揩美國的油,讓美國人自掏腰包賠着錢給歐洲站崗。可是一旦上述情況發生,很可能歐洲將脱離美國開啓國防自主化進程,原因如下:一,與其多花軍費還要僕從於美國領導,還不如軍事獨立,自己保護自己;二,北約存在的基石就是對抗蘇聯(以及現在的俄羅斯),如果美俄關係緩和,那北約的重要性必然下降,事實上,早在上世紀90年代初蘇聯解體的時候,國際關係界就一致認為北約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三,國防獨立對於歐盟一體化進程是一次極大的推動力,在疑歐主義和極右勢力橫行的歐洲,歐盟解體已經不是個聳人聽聞的議題,2017年意大利、法國、荷蘭都有可能發生脱歐公投,這時候的歐盟,亟需一針強心劑以增強歐盟一體化的信心,而一隻獨立於美國體系的“歐盟聯合反應部隊”是極佳選擇。
*最後,特朗普很可能推翻很多奧巴馬的“政治遺產”,比如撤銷對伊朗的核制裁、同古巴緩和關係等。*至於奧巴馬希望宣佈承諾“美國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可能只為了對得起他本人2009年獲得的諾貝爾和平獎,獲獎原因是他“無核世界”的口號,但是直到其卸任也沒做出任何成績)”。特朗普的團隊保守主義色彩嚴重,而傳統上,中東才是美國在歐亞大陸的地緣戰略軸心,在奧巴馬任內,由於“重返亞太”戰略的推動,使得美國在中東的影響力大減,在敍利亞問題上甚至讓俄羅斯撿到個大便宜,從2011年“阿拉伯之春”至今,凡是西方國家中強烈要求“阿薩德必須下台”的領導人,如英國首相卡梅倫、意大利總理倫齊等,基本自己都已經下台了,但是阿薩德還在愉快地幹着敍利亞總統,這其中俄羅斯居功至偉。所以,特朗普執政後,美國的戰略重心部分迴歸中東可能性非常大。還有一點目前無法確定,就是美朝關係,特朗普競選時曾放言“可以接受同金正恩會面”,這意味着東北亞地區巨大的戰略轉型,也相當於直接把韓國賣了。本文認為這種可能性不大,因為一來美國需要東北亞有個朝鮮時不時調戲一下韓國,這樣美國就有充足的理由維持韓日駐軍,畢竟韓國不是二戰戰敗國,美國持續駐軍韓國的理由就是應對朝鮮威脅,一旦朝美和談,那麼美國在東北亞的軍事存在就只能以直接對抗中國為藉口了;二來從特朗普的表態看,他仍然認為“朝鮮是中國的問題”,所以在解決朝核問題上,美國還是希望中國出最大力的,不到萬不得已,除了制裁以外,自己不上第一線。(作者為察哈爾學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