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天下主義視野中的我國領土主權與海洋權益維護

*關鍵詞：*中國 領土主權、 海洋權益 公共天下主義

一、引言

我國作為崛起中的新興大國，如何實現國土完整統一、有效維護領土主權和海洋權益是未來任何時期內都需要面臨和解決的緊迫課題。作為當代國際社會中唯一沒有完全實現國家統一的主要大國，我國在推進國家完全統一、維護領土主權和海洋權益方面任重道遠。作為陸海兼具的新興全球大國，我國既是陸權大國也是海權大國，在捍衞陸權及陸權相關利益方面擁有絕對優勢和自信，但在捍衞海權及海權相關利益方面仍然面臨目前仍然相對佔優的外部壓力。在借鑑中國傳統文化中天下觀有益成分基礎上形成的公共天下主義思想觀點和倫理意識，能夠為我國領土主權與海洋權益維護提供可資借鑑的思想資源和理論參考。

二、我國面臨的領土主權問題

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在維護國家主權獨立和領土安全方面成就巨大，但國家統一的歷史任務還沒有最終完成，需要繼續努力與奮鬥。1648年威斯特伐利亞合約簽訂之後，在西方國家形成了國際關係的基本準則，涉及到國家領土、國家主權、主權平等的相互關係。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後，國家領土主權、國家主權平等已經成為現代國際關係的重要基礎和原則，國際社會也能夠在此方面達成一些基本共識。

作為國家主權的地理依託與物理基礎，領土非常重要。對國家而言，領土不僅僅是地球的地理構成單一，還是國家主權的表現及國家主權實施的物質保障，如果沒有領土，就很難界定與解釋國家主權的存在及運行。在當代國際社會，領土、國民、政府與主權被認為是現代主權國家構建的最為基礎的核心要素。事實上，領土作為國際社會物質或者物理空間的存在，是主權國家的國民生存、發展與創造財富的物質基礎，也是主權國家進行治理、交往與主權維護所憑藉、可調整的最基本物理力量。對現代主權國家而言，其領土至少需要滿足三個特點，才可能稱其為完全主權獨立的國家；一是主權國家的領土必須完整，一個主權國家的領土不完整的話，這個國家的主權實施必然受到制約，也是説該國合法領土不能夠被非本國力量完全佔有和控制，其他國家、社會行為體及社會力量可能佔有或者控制該國合法領土；二是主權國家領土必須的統一的，國家所有領土必須是統一在一個具有全國權威和合法性的中央政府管轄之下，而不是由各種割據力量分割管轄甚至形成地方割據局面，任何領土主權沒有完整統一的國家，都可能面臨着領土主權被分裂的風險；三是主權國家領土必須的安全的，也就是説主權國家能夠依託領土免受外部強制干涉、軍事安全威脅與被殖民控制的自由，如果主權國家的領土不能夠得到有效安全保護，則該國可能面臨被外部力量控制和被其他國家殖民的命運。

當然，主權國家的領土主權涉及到對內主權和對外主權兩個方面。本文中的主權國家的對外主權主要是指主權國家在本國領土上的所有公共事務治理擁有最高、最終、最關鍵的決策權和治理權，主權國家對外主權的存在能夠排除了外部力量對本國領土上的公共事務及相關私人事務的不當干預。現代主權國家對外主權還表現為主權國家能夠對外能夠行使作為主權國家參與國際社會公共事務及其治理、與其他國家或者社會行為體簽訂並實施條約或者契約的權力。本文中的主權國家對內主權主要指對主權國家對本國公共事務及相關非私人事務的最終決策權和治理權。

新中國成立到現在（1949－2016）已經67週年，中國共產黨成立也已經95週年（1921－2016），我國在維護國家領土主權、推動國家全面發展和國家現代化建構等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歷史成就。但我國在國家領土主權維護方面仍然面臨諸多問題和挑戰，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我國還沒有實現國家領土主權的完全統一，海峽兩岸還沒有實現最終統一；二是我國還沒有完全收復被侵佔領土主權，我國與周邊國家的領土爭端還沒有完全解決，部分領土還被外部力量實際控制；三是我國的領土主權安全還面臨着外部力量的壓力和威脅，特別是以美國、日本等為代表的某些外部力量對我國領土主權安全構成的壓力和威脅還持續存在。

三、我國的領土主權與海洋權益維護

我國作為新興大國，在領土主權方面，還需要完成領土完整性、領土統一性和領土安全性三大歷史任務。在聯合國五大常任理事國美國、中國、俄羅斯、法國與英國，中國是唯一在領土完整性、統一性與安全性這三個方面都還沒有完全實現目標的大國。一個國家的領土主權如果不完整、不統一與不安全，則不能夠認為這個國家享有完整意義的領土主權。我國作為全球海洋大國，在海洋主權與海洋權益維護方面仍然面臨着多方面的挑戰。

第一，海洋權益維護。我國在海洋權益維護方面諸多挑戰，在南海、東海、台海和黃海，我國與周邊國家在海洋劃界方面的分歧、矛盾和衝突仍然存在。我國有八個海洋鄰國，除了與越南在北部灣完成海洋劃界外，與所有海洋領國之間都存在各種類型海洋爭端。在某些情況下，特別是在域外力量干預和地緣因素影響下，中國與某些海洋領國之間海洋權益矛盾和衝突可能激化。

第二，海洋開發。我國有海洋國土面積約300萬平方公里，因為存在爭議還沒有明確下來的海洋國土面積約150萬平方公里。以外，我國在東太平洋中部與西南印度洋還擁有部分專用勘探權權益。我國海洋開發能力已經取得極大進步，但是在南海、東海乃至全球範圍之內海洋資源開發我國做的還不夠。特別是在南海南部，與我國有海洋爭端的國家特別是馬來西亞與越南，這些國家大規模開採油氣資源，嚴重損害了我國的海洋權益。值得高興的是我國開始在控制的一些島礁上進行了一些基礎設施建設，為維護我國海洋權益創造了新的物理及物質條件。但是在資源開發方面還有很大的空間，還有很多任務需要我國去完成。

第三，海道安全。我國作為全球最大的貨物貿易大國，馬六甲海峽大大約五成以上的航運實是通向中國的。但全球範圍內的主要海洋貿易通道，例如馬六甲海峽、巴拿馬運河等重要海道目前還在美國及其盟友的控制之下。我國的海道安全係數還不高，如何維護我國的海道安全是我國面臨的現實挑戰。

事實上，我國在維護國家領土主權方面需要完成三大歷史任務：一是實現國家領土主權完整性，我國有960萬平方公里陸上疆土，300多萬平方公里海洋疆土，有14個陸地鄰國，與12個國家簽訂了邊界條約，還有兩個國家，一個是印度，一個是不丹，與我國有領土爭議沒有簽約；二是實現國家領土主權的統一性，海峽兩岸還沒有實現統一，內戰留下的領土主權分割局面還沒有消除，台獨勢力通過選舉再次獲得地方執政權，未來領土主權被持續分割的風險仍然存在；三是實現國家領土主權的安全性，我國領土面積廣闊，周邊安全環境複雜，面臨着以美國為首的西方既得利益集團的壓力與挑戰，同時還面臨分裂主義、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的非傳統安全壓力，維護國家領土主權安全任重道遠。

四、公共天下主義與我國戰略選擇

我國在制定和實施我國維護領土主權與海洋權益戰略及相關政策時，可以借鑑公共天下主義所提供的思想資源。公共天下主義認為世界是由國際社會所有社會成員共同組成、共同建設、共享成果、共擔險責、共同治理的公共天下。全球陸地與海洋由全球天下人共同擁有和共同參與治理，而不只有由部分社會成員特別是西方國家的部分特定成員壟斷公共天下的各種資源、權力及公共治理參與。在全球化背景下，我國在制定維護領土主權與海洋權益戰略與政策時，需要強調如下五個方面。

第一，謀大事。就是在全球化世界中積極參與公共天下事務，承擔大國責任，貢獻大國智慧，展現大國力量，樹立大國形象。在維護國家領土主權與海洋權益方面一定要有全球眼光，從長計議。在制定和實施國家的國際發展戰略時，我國首先要謀大事，一定要有公共天下主義的戰略視野，從公共天下的全球視野謀劃我國領土主權與海洋權益維護問題。現代中國與歷史中國在公共天下體系的地位和影響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現代中國的政治經濟利益、貿易網絡與貨幣影響具有全球性影響，需要從全球治理、天下公共事務參與角度來謀劃我國的國際發展戰略。

第二，做實事。就是為推動我國發展及共同天下進步採取卓有實效的踏實而具體的行動。如果不能夠把我國維護國家領土主權與海洋權益的戰略目標落到實處，則不可能實現推動國家發展與公共天下的進步。我國需要制定階段性國家發展戰略目標，做實事，哪怕是邊際性事務，都需要穩步推進，行勝於言。國家戰略要落到實處，落到政策，落到推進。

第三，解難事。就是針對我國領土主權與海洋權益受到損害最為嚴重與最難解決之處，進行統籌謀劃，從國家發展際公共天下整體利益角度提出並採取系統穩妥的解決方案。我國需要針對國家領土主權與海洋權益維護的不同戰略方向與領域，找出核心與關鍵問題，系統推進，穩步解決。在南海、東海、台海與黃海的不同戰略方向與權益領域劃定我國核心利益，全力維護。

第四，放小事。就是在不涉及國家核心利益、不影響國家發展大局的環節和領域，在堅定捍衞國家權益的前提下着眼於增進公共天下的整體利益，學會靈活處理與妥協藝術，承擔大國責任，維護公共天下的公平正義。對於非國家核心利益與非國家戰略利益，我國需要靈活處理，不要被外部力量糾纏，繞道挖坑讓我國跳到小事坑裏。我國在小事情上要靈活處理，特別是對待周邊地區與周邊發展中國家。某些情況下，我們需要大國氣度，學會妥協，學會靈活處理。但在涉及國家核心戰略利益方面必須採用堅決、果斷、有力手段，不能夠妥協退讓。

第五，遠虛事。就是遠離不涉及我國領土主權與海洋權益、對增進公共天下利益沒有實質影響的無關事務。在維護我國領土主權與海洋權益過程中，我國既需要奮發有為，也需要韜光養晦。在特定情況下，我國不需要介入西方國家內部、中東國家內部、西方與中東國家之間的意識形態、宗教、文化等領域的矛盾和爭端，避免深度介入與我國關係不大的宗教、文化、意識形態等方面不必要的衝突。我國需要有一種防禦戰略以避免我國介入不必要的非國家核心利益的意識形態矛盾衝突之中。

簡言之，公共天下主義吸收了我國傳統文化的有益思想，能夠為我國維護領土主權與海洋權益戰略及相關政策制定提供思想資源，推動我國的進一步發展和崛起。

五、結論

我國既是全球化世界的推動者和受益者，也是全球化世界風險的主要承擔者和挑戰應對者，在維護國家領土主權與海洋權益方面需要從公共天下視角進行統籌謀劃與長遠規劃，系統穩妥制定與實施國家領土主權與海洋權益維護戰略及相關政策。我國作為GDP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第一大貨物貿易大國，第一大外匯儲備大國，第一製造業大國。我國作為海陸兼備大國，越來越走向海洋。我國作為新興大國崛起的過程，也是國家領土主權完整化、統一化與安全化目標實現的過程，既需要奮發有為，也需要韜光養晦，捍衞國家戰略利益和維護公共天下整體利益為最終目標。我國在維護國家領土主權、建設海洋大國與海洋強國過程中，需要謀大事、做實事、解難事、放小事與遠虛事。（（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國際政治經濟學研究中心主任 保建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