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對美元貶值超6% 媒體稱管制加強是多方共識
經濟基本面向好 人民幣匯率有“底”
□本報記者 任曉
2016年以來,人民幣對美元貶值幅度超過6%,我國外匯儲備由2014年6月末高點3.99萬億美元降至今年11月末的3.05萬億美元。
展望明年,人民幣仍面臨貶值壓力似乎已成共識,外部環境變化和境內經濟基本面不確定性合力產生的人民幣貶值預期持續存在。 但從根本上説,中國經濟基本面好轉,結構性改革順利推進是人民幣幣值堅挺的基礎。同時,期待政策進行適度資本管制和干預,管理人民幣走勢預期。
人民幣仍有貶值壓力
社科院學部委員餘永定表示,人民幣面臨貶值壓力。從總體上來説,這一壓力來自於貿易。過去貿易順差較大,現在出口順差有所減少,資本外流包括資本外逃均是人民幣貶值壓力的來源。
央行貨幣政策委員會委員黃益平表示,預期已久的美聯儲加息成為人民幣貶值的壓力,此預期短期內是否會改變尚難以判斷。同時,中國老百姓和企業希望有更多資產配置到非人民幣資產領域,且這種資產配置的多樣化需求還將變得更加強烈,短期內可能難以改變。
2016年,國內居民配置境外房產、保險熱情高漲。國內投資資本回報率下降、資產泡沫風險加劇和人民幣貶值預期推動資金出海,繼而強化人民幣貶值壓力。
美聯儲本週二召開年內最後一次貨幣政策例會,市場普遍預測此次會加息。對於未來美聯儲加息節奏,有觀點認為加息頻率可能快於此前預期。
瑞穗證券亞洲區董事總經理、首席經濟學家沈建光認為,美國貨幣政策收緊可能快於預期,加大人民幣貶值壓力。當前,美國經濟數據向好,通脹和就業指標符合加 息條件,且特朗普早前對美國低利率的指責,均預示美聯儲12月加息勢在必行。根據美聯儲11月會議紀要,絕大多數委員認為加息應相對快地到來。當然,更多 擔憂的是明年加息頻率,現在市場預期是兩次。一旦美聯儲持續加息,將對全球金融市場產生明顯衝擊,也會波及新興市場國家貨幣、資產價格。
沈建光認為,在此背景下,中國居民海外配置需求增加,對人民幣匯率形成壓力。
長期經濟基本面樂觀
從影響2017年人民幣匯率兩大重要因素看,目前美元進入加息通道已是定局,短期內可能推高美元走勢,而國內經濟增長難言企穩回升。不過,從稍長時期看,不乏樂觀預期。
央行貨幣政策委員會委員樊綱認為,一些新的經濟數據表明中國經濟增速正趨穩定,PPI通貨緊縮已結束,過剩產能與企業債務等問題也都開始加以解決並已有緩 解。展望未來,也看不到中國經濟本身會出現導致人民幣貶值的因素。此前,有人擔心房地產市場過熱可能產生泡沫風險,但由於各級政府較及時地採取一些調控政 策,各地樓市沒有形成大的泡沫且都已逐步平穩下來。此外,最近出台“完善產權保護制度”文件,民間投資過度下滑趨勢有望得到逆轉。如果明年經濟增長速度高 於2016年,則説明這一輪經濟週期已“探底”,今後幾年將進入“復甦”階段,更沒有貶值動因。
除上述兩因素外,樊綱表示,人民幣與美元 匯率變化還受其他因素影響。其他國家貨幣可能因各種國內因素對美元形成更大幅度的貶值,這會對人民幣匯率產生貶值壓力。比如英國脱歐,導致英鎊和歐元對美 元較大幅度貶值,進而也會對人民幣匯率產生一定影響。此外,一些新興市場國家的貨幣最近對美元貶值也較多,這也會對人民幣匯率產生一定影響,但它們不會一 直貶值。
對於“特朗普因素”,樊綱認為,他競選時承諾要大搞基礎設施建設,這對於那些生產大宗商品的發展中國家構成利好,此因素的作用不 久便會顯現出來。從長期看,兩個貨幣間的匯率取決於兩個經濟變量的比較,其一是經濟增長速度,其二是通貨膨脹率(資產價格膨脹也包含在內)。可以預期的 是,在今後相當長一個時期內,中國經濟增長率會高於美國的近兩倍,而通貨膨脹率不會比美國高(特朗普如果大筆花錢的話,美國國債收益率會更高,通貨膨脹率 也會更高)。這些均預示人民幣對美元匯率的長期變化趨勢將是穩步升值的。
前美國芝加哥期權交易所董事總經理鄭學勤認為,美國加息會在短期 內推高美元,但影響有限。美國不可能持續快速加息。金融問題不管被演繹得多複雜,説到底最後還是常識得勝。美國多年來財務是赤字,貿易也是赤字,填補虧空 靠發債。在此基礎上發行的美元沒有內在的實際價值增長動能。市場價格與實際價值間的距離會給經濟發展帶來危害。
鄭學勤認為,政府將在匯率 方面加強合作。“匯率大幅波動會給國際經濟發展帶來不必要的障礙。最近各國政府在匯率和利率政策上均相當剋制。在今後相當一段時間內,世界經濟和金融秩序 會處於調整時期。在這種情況下,光靠市場是不可能實現平穩過渡的。可以預見的是,各國政府在這方面會有更多合作。目前歐盟國家對英國退歐的強硬態度在很大 程度上是在泄憤,最後會意識到只有合作才不至於兩敗俱傷。”
預期管理亟待加強
面對2017年人民幣仍存的貶值壓力,政策該如何應對?人民幣應一次貶值到位釋放貶值壓力嗎?
原國家外匯管理局國際收支司司長管濤認為,從匯率政策工具看,沒有任何一個完美的、沒有任何代價的匯率解決方案。無論是穩定或漸進式調整,還是一次性調整或自由浮動,可能都有利有弊,沒有“無痛”的解決方案。
“雖匯率是中國經濟問題的一部分,但肯定不是中國經濟問題的全部,僅僅動匯率不可能解決所有問題。這就意味着,哪怕讓匯率一次性調整也不可能調整到位,一旦有新情況出現,人民幣匯率還會存在新的調整壓力。”管濤認為。
可以明確的是,近段時間資本管制有所加強,此舉也是多方共識。管濤認為,資本管制本質上是中性工具,國際規則允許資本管制。這一次我們對資本流動的管制主 要是採取宏觀審慎管理、逆週期調節、鼓勵流入、放寬結匯限制和窗口指導措施等手段。在這些工具使用下,資本流出壓力得到緩解。
央行也進行了市場干預。從2014年6月末外匯儲備達到峯值到今年11月末,外匯儲備共下降逾9000億美元。其中超60%的外儲是在“8·11”匯改後消耗掉的。
餘永定認為,央行應適度干預外匯市場,同時要加強資本管制,這樣就可以避免使用更多過量的外匯儲備來干預外匯市場。
也有專家認為,管理市場預期,避免人民幣貶值預期自我強化已成當務之急。
中國人民銀行參事、前調查統計司司長盛松成日前表示,放任匯率貶值會加劇匯率超調,對出口促進和經濟提振作用有限,且不利於進口,而一旦傷害公眾對人民幣幣值穩定的信心,經濟將會遭受重創,外匯儲備也難以保住。
盛松成認為,2016年8月以來,我國經濟已出現好轉,但市場預期並不全都是理性的,短期內也並非都向基本面迴歸,而單邊預期往往使市場超調,假設本來會 貶值5%,如果家庭、企業集中換匯,貶值幅度可能大大提高。“明年1月起,居民將可以動用新一年購匯額度(人均5萬美元),這在人民幣貶值預期情況下,大 眾出於資產配置和保值考慮,可能在年初集中購匯,使人民幣貶值壓力進一步加強。”
中國建設銀行研究員韓會師認為,在當前結售匯逆差格局 下,要想扭轉市場單方向貶值預期,首先就要從K線圖上讓市場看到人民幣對美元有雙向大幅波動的可能。而這種可能的實現必須建立在抑制結售匯逆差對即期匯率 的影響之上。在目前定價機制下,就是要抑制收盤價對中間價的偏離幅度,使得“參考一籃子貨幣”暫時成為人民幣對美元波動的主導原則。一旦美元指數波動幅度 較大,人民幣對美元會自動出現較大的雙向波動。
而當投資者頻繁看到“人民幣貶值有底”,底部就出現在美元指數的“頂部”時,出口企業結匯 動力才可能增強。同理,當進口企業發現“人民幣貶值有底”時,在美元上行階段,其購匯衝動會受到抑制,因為他們可以合理預期到一旦美元回落,他們可以獲得 更好的購匯時機。而一旦出口企業增強結匯意願,進口企業降低購匯衝動,我國外貿的順差格局有助於貿易項下結售匯順差規模的擴大。
韓會師表示,我國貨物貿易項下的結售匯在2016年已恢復順差格局,今年1月至10月累計實現結售匯順差1546億美元,這是2016年我國平衡資本外流的重要力量。
隨着貿易項下順差規模的擴大,外匯儲備下滑壓力有望進一步降低,監管當局在匯率調控上將獲得更大自由度。此時可以進一步引導人民幣雙向大幅波動,以使企業和民眾逐步適應雙向波動格局,改變長期以來要麼“一窩蜂看漲”,要麼“一窩蜂看跌”的思維慣性。
黃益平表示,從根本上來説,要扭轉市場對人民幣短期貶值預期,還是要從結構改革上做文章,要穩住經濟增長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