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日報：不宜鼓勵“隨手拍”

最近有一則新聞：“温州交警”微信2.0版移動互聯網交管綜合服務平台今年上線後，市民通過“智能隨手拍我要舉報”平台，可舉報交通違法行為。舉報成功的市民可通過抽獎獲得行車記錄儀、微信現金紅包、流量等獎勵。

相較於“舉證難、舉報難”，開通微信“隨手拍”確實是一種新思路——要提交證據，這裏有圖有真相；要開拓渠道，微信比熱線更便利。通過完善舉報流程、創新舉報方式，好像能有效提升辦事效率。但問題在於，“舉報成功可抽獎”緊隨其後，這是什麼意思？一句話，是用功利性目標來鼓勵舉報。舉報這件事挺正常，但一旦要鼓勵舉報、提倡舉報，就顯得有點不對勁，這是因為有點過於講效率、講目標了。

首先探討一個問題，“效率至上”是不是最佳策略？在某些市場化領域，確實如此，因此人力資源管理還衍生出“360度績效考核”，通過“同事相互評價”，來促進效率最優。但在其他領域未必如此：第一，如果鼓勵隨手舉報，就相當於鼓勵“市民相互舉報”，最容易產生“職業拍客”，一心奔着獎勵去；第二，隨手拍在一定程度上充當了執法取證的過程，相當於普通公民被賦予了調查取證權，這是不是有點越俎代庖？第三，鼓勵相互舉報本質是一種“告密思維”，容易產生一種人人自危的社會風氣。

效率是市場最優解的名詞，而道義則關係到正當性。舉報當然是正當權利，但鼓勵相互舉報，有點“為了效率、失了道義”的意思。在今天，我們講法治社會，首先要做的是釐清法治邊界，充分認識私權利和公權力之間的關係。交警執法是無可置疑的公權行為，市民舉報則只是個體權利的使用。一個自然人選擇舉報，應該是出於責任感、正義感，而不宜有過強的目標導向。顯然，用功利目標鼓勵“隨手拍”，在實質上和法治精神並不合拍。

與混淆私權、公權邊界相比，還有一個更值得警惕的問題。講兩個例子，貫穿整個封建文明法制史的“連坐制”，起於商鞅變法，所謂：相互監督，相互檢舉，若不揭發，十家連坐，目的是把農民束縛在土地上；電影《聞香識女人》也講到這樣一種情境，校長以開除學籍為由讓學生們相互舉報，結果引發了那段有名的演説，“他絕不會出賣別人以求前程，這叫正直，也叫勇氣！”兩個例子，相似情境、不同結局，表明的是一個問題：我們需要效率，可是更需要講正義、講道義。

在這之前，還有一些新聞，比如湖北某高校出台“盯人”管理辦法，每一名同學的一言一行都會有他人盯梢。舉報的影響力可大可小，但一旦失控，就有可能導致“人人自危、户户自保”。同時，從一件小事説開去，我們可以看到“相互舉報”可能只是個例子，它的後面可以説是一類思維，即目標導向大於過程正義。比如“釣魚執法”，對這些問題，需要更清醒地認識、更謹慎地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