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大選看美國 利益交換與金錢政治
美國大選今天(8日)開始投票。這次大選被美國媒體稱為“最令人厭惡”的選舉,它暴露了美國體制在政治層面的問題,以及美國人明明看到這些問題卻無力解決的困境。金錢政治是這些問題其中的一個——大公司和大富豪操控政治,損害了民眾平等參與政治的權利。
根據美國獨立機構“響應政治中心”的統計,2016年美國大選一共花費了66億美元,這比2012年多出了8700萬,也使本屆大選成為美國史上燒錢最多的政治選舉。每屆美國大選,企業財團和民間組織都通過政治捐款來影響選舉進程,而政客上台再通過出台立法和行業規範來報答這些贊助機構。
今年4月,數千民眾到國會山靜坐,喊出對金錢政治的憤怒,抗議者最常説的一句話是“我們代表99%,不再忍受1%的貪婪和腐敗”。抗議者所説的那1%是如何通過捐款來影響大選的?當選的美國總統又是如何對他們論功行賞的?
美國大選:燒錢的政治
説到金錢和政治的關係,華盛頓政治圈內人有一個説法,那就是give and take——“利益交換"。
政治選舉是一個燒錢的活動。雖然美國選舉委員會確實規定了個人對候選人捐款不得超過2700美金,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根據美國聯邦選舉委員會數據顯示:特朗普和共和黨一共籌集到了7億9千萬,希拉里·克林頓和她的民主黨一共籌集到了12億3千百萬美金。面對籌款限額,候選人如何籌集到這麼多錢?

首先是大金主。大金主通過名叫“超級競選委員會” 的第三方機構,可以將無限量的資金間接捐贈給候選人。比如本次對沖基金管理人托馬斯·斯泰爾將5700萬捐給了支持希拉里的“超級競選委員會”,而福布斯富豪榜排第三的賭王謝爾頓·阿迪爾森將4700萬通過支持共和黨的SuperPACs把錢變相捐給了特朗普。

除此之外,在美國政壇比大金主更活躍的一類人叫“超級籌款人”——bundler。“超級籌款人”是擁有大量財富和社會關係的人,比如企業高官、對沖基金老總、演藝界明星或説客。他們利用個人關係網把大量小額捐款人湊在一起,為候選人短時間內籌集大量資金。希拉里個人籌款金額中的1/3都是1000個“超級籌款人”幫她完成的。
美總統對籌款人“論功行賞”
他們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候選人當選後,這些“超級籌款人”要麼可能影響新政府的政策、要麼有可能成為政府承包商獲得經濟利益,要麼可能在新總統政府內得到一官半職。

我們可以通過現任總統奧巴馬的“超級籌款人”的任職看到他們所得到的好處。根據美國政府監督機構“公共誠信中心”調查顯示,奧巴馬2008年競選時的556名“超級籌款人”,其中的三分之一都在他內閣中獲得職位或者成為顧問,其中為他籌款超過50萬美元的籌款人近80%都獲得了重要職位,比如當時的司法部長霍爾德。

除了贈送內閣部長外,還有駐外大使。奧巴馬將自己30個最大的金主任命為美國駐外大使,上圖中綠色標出的國家就是他們的任職地點。可以看到有西歐的大部分國家,還有加拿大和阿根廷等地區。比如,Kirk Wagar,一共為奧巴馬籌款120萬美元,後來被任命為美國駐新加坡大使。Matthew Barzun也為奧巴馬捐款120萬後被任命為美國駐英國大使。
大金主除了可以謀得一官半職外,他們的企業也經常獲得政策上的照顧。
比如電信業巨頭唐納德·吉布斯在幫助奧巴馬籌集超過50萬美金後,不僅被奧巴馬提名為駐南非大使,他的家族的公司Level 3 Communications還在金融危機之後獲得了1380萬美金的聯邦救濟撥款。再比如,籌款同樣超過50萬的大金主史蒂文·維斯特里被奧巴馬任命為能源部高級顧問,他投資的四個新能源公司也獲得了5億1千萬美金的能源部撥款。
其實,2016的美國大選不只有總統選舉,還有國會選舉。
掌握書寫和修改法律大權的國會也是金錢與政治互動最頻繁的地方之一。離央視北美分台演播室一街之隔的地方就是華盛頓著名的遊説一條街——K街。華盛頓遊説業的年產值高達30億美元,平均一名議員周圍有45名説客。他們向企業或組織收高額的遊説費用,然後用這些錢來公關甚至賄賂國會議員,推動有利於企業的立法和行業規範。

傑克-阿布拉莫夫,就是其中的一員,他曾經是過去20年美國最成功的説客,美國遊説界的教父級人物。他公關的對象包括了時任總統小布什和國會參眾兩院領導人。他最大的手筆是為美國印第安部落開辦賭場向國會議員遊説,從而獲得了8000萬美元的暴利。為了爭取開辦賭場的許可,阿布拉莫夫用這些錢帶他的好友——前共和黨議員羅伯特-奈伊去自己的豪華酒店進餐、用私人飛機去馬里亞納羣島和蘇格蘭最好的高爾夫球場打球、去上萬美金價格的頂級包廂觀看橄欖球賽。2006年他因賄賂國會議員等罪名被判處4年監禁。出獄後,他曾在2013年接受了央視記者王冠的專訪,詳細描述了被稱為“合法的腐敗”的遊説業如何連接金錢和政治的細節。
阿布拉莫夫:哈,錢還是要花的,到頭來花的還真不少。我確實曾經有自己的飯店。很多國會議員,像奈伊(前國會眾院領導人)和他的助手經常光顧。我當時希望他們能來,我希望他們覺得這是他們第二個家。這樣就有機會和他們套近乎。
央視記者 王冠:你“公關”國會議員時是怎麼想的?他們被你“公關”的時候,是怎麼想的?
阿布拉莫夫:我當時並不覺得那是行賄,當時就是想和他們搞好關係,請他們吃飯。對我來説,我很喜歡打高爾夫球,我就帶他們去打球。有時候去南太平洋,有時候去蘇格蘭。當時就是想和他們加深情誼。
央視記者 王冠:那現在,如果一個説客想要“公關”現任的國會議員,比如眾議長博納或參議員多數黨領袖裏德,他具體會怎麼做?

阿布拉莫夫:國會兩院的領導人都需要籌款,不論是時任眾院民主黨領袖的佩洛西,還是時任參院共和黨領袖的麥康奈爾,都不例外。因為他們都需要競選連任,而競選需要投放大量電視廣告,這些都需要花錢。而籌款最容易的辦法就是找遊説集團和他們的大公司客户出錢,這些大公司正好需要國會立法的支持。國會參眾兩院、民主共和兩黨領袖,比如博納或者裏德,每晚在華盛頓都參加很多籌款活動,他們都是這樣。
央視記者 王冠:上次一個國務院的官員跟我確認過,在美國,有很多法律規定一次不能收超過幾百塊錢的禮物?

阿布拉莫夫:但總有辦法繞過法律。比如,你是一個國會議員,我是一個説客,我想請你吃飯。根據法律,我不能請你吃上等牛排,可能會違法。但如果我宣佈當晚是一場籌款活動,以此名義我從兜裏掏出1000美金的支票,我既可以贊助給你1000美金,又可以請你吃晚飯。這樣做是合法的。
可以説,在美國,政治與金錢的互動非常微妙,很多看似違規的做法早已被合法化和制度化。下一任美國總統能否將解決金錢政治真正納入其議事日程,很多分析人士對此並不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