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港高調“慰靈”，安倍的心病能解除嗎？

1941年12月7日，日本經過幾個月秘密謀劃，突然對珍珠港發動空襲，美國與世界都為之震驚。75年後的2016年，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12月初，突然對外宣佈將赴珍珠港“慰靈”，再次打破各方預期。

這場突如其來的“慰靈之旅”，明面上打出的是“歷史牌”，實際無非一場政治投機。安倍給珍珠港之行貼上了“戰後和解”標籤，但現實卻已經給出反諷——就在他與外相岸田文雄、防衞相稻田朋美在珍珠港高調演出之際，安倍內閣復興相今村雅弘又參拜了供奉着二戰甲級戰犯牌位的靖國神社。

【心 病】

一直以來，歷史都是安倍的一塊心病。在他為代表的日本右翼看來，歷史束縛了日本，而非需要切實承擔的責任。

為了解除心病，安倍不惜打破常規。2013年4月，安倍在國會對侵略定義提出質疑。去年8月14日，安倍發表戰後70週年談話，稱“不能讓與戰爭毫無關係的子孫後代擔負起繼續道歉的宿命”。此番赴珍珠港行前，安倍又對身邊親信説：“去了珍珠港，日美之間的戰後歷史就算徹底清算。”

從歷史脈絡看，“進行戰後總清算”，此話最早由已故日本前首相大平正芳提出。之後中曾根政府亦將其作為重要執政目標。及至目前安倍政府，所謂“清算”歷史的焦慮上升到了一個新高度。但現實中，因為日本選擇的“清算”歷史方式，並非真誠承擔戰爭責任，並屢屢在教科書問題、參拜靖國神社問題上開歷史倒車，其所謂“清算”，在亞洲鄰國、甚至在盟友美國從未引起真正共鳴。

“村山談話”是測試安倍政府對歷史態度的一張試紙。1994年，社會黨出身的村山富市出任日本首相。1995年，“村山談話”發表，對日本戰爭罪行進行嚴肅反省，並向世界表明日本將走和平、民主以及國際合作的發展之路，該談話也為此後歷任日本政府所繼承。然而，2015年，時值二戰結束70週年，安倍發表“安倍談話”，卻使用了顯而易見的兩面性措辭，“侵略”“殖民統治”“反省”“道歉”等能夠標誌誠實對待歷史的關鍵詞，無一不彌散於遮遮掩掩的語境中。

有學者此前提出，安倍在其著作以及與幕僚對談中，多次提出帶有保守主義色彩的“國家觀”，推崇“強國論”，主張清算“重經濟、輕軍事”的吉田路線，主張修改和平憲法，改變戰敗國形象。換句話説，在安倍的邏輯中，突破歷史是實現其政治抱負的一個前提條件，即使為此突破前人不敢涉足的禁區，也不足慮。

【算 計】

圍繞安倍的珍珠港之行，日本政府極盡全力策劃了宣傳攻勢，全力吹捧“首次”概念。安倍政府先是高調宣稱，安倍將成為首位訪問珍珠港的現任首相。隨後在外務省確認前首相鳩山一郎、岸信介也曾訪問過面朝珍珠港的美軍太平洋司令部後，宣傳措辭變成了——“在亞利桑那紀念館進行悼念是此次安倍開了先河，與美國總統一同悼念也是首次”。

之所以不願丟了“首次”這個噱頭，當然是為了讓安倍這趟珍珠港之行看上去更“值錢”，為“總清算”造勢。安倍政府對此訪看得很重，也體現在出訪陣容安排上——外相、防衞相陪同安倍一起出訪，在日本外交慣例中，也較為少見。此外，日本駐美國大使佐佐江賢一郎也於25日提前到夏威夷進行相關準備工作。

與眼下“熱烈氛圍”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即使在今年5月奧巴馬訪問廣島後，安倍在被公開問及“是否會去珍珠港”時，也仍然三緘其口。今年8月，安倍夫人到訪珍珠港。事後，安倍政府急於澄清此舉並不代表官方，菅義偉出面表示：“首相夫人是因為出席一個環境問題會議而訪問夏威夷的，對於珍珠港的訪問，是屬於私人訪問，我不便發表評論。” 針對安倍晉三是否會在之後到訪珍珠港的提問，菅義偉予以否認，稱“完全沒有相關計劃”。

從“沒有計劃”到高調成行，東京的政治算計不難推測。

“當奧巴馬5月訪問廣島時，特朗普曾發推文稱——總統奧巴馬在日本時曾談過讓數千美國人失去生命的‘偷襲珍珠港’嗎？”《紐約時報》文章指出，安倍此次象徵性訪問在日美關係陷入不確定時別有考慮。文章説，特朗普勝選已嚇壞日本領導人，因為他曾在競選中聲稱將嚴懲沒有為本國防務“花夠錢”的日本。

特朗普大選勝出，顯然打亂了安倍政府陣腳。如何讓特朗普相信日本是靠得住的盟友，是安倍當前心頭之急。這從APEC會議之前，安倍赴紐約會見特朗普，爭當首位和特朗普見上面的外國首腦，就可見一斑。日本《每日新聞》認為，安倍打出一系列策略牌，是想確保特朗普上台後能“繼承”過去日美強化同盟、在亞太地區共同維護主導權的共識。

【清 算？】

珍珠港之行效果如何，安倍政府最看重的恐怕是美國的反應，特別是特朗普陣營的反應。及至目前，特朗普團隊尚未就安倍之行發聲。不妨先看看向來與特朗普陣營立場相對較接近的福克斯新聞網從夏威夷發回的報道——“期待安倍帶來道歉的人，恐怕是白等了。”

更多真正關心歷史的人士，則是對安倍的投機姿態相當不滿。

12月25日，50多名來自美國、加拿大、日本、韓國、澳大利亞等國家和地區的專家學者聯名發表“公開質問書”，呼籲安倍政府正視歷史，向戰爭受害國和遇難者做出道歉。

95歲的日本老兵瀧本邦慶表示：“在我眼中，這就是一場博人氣的作秀。” 1941年，他作為一名裝備兵乘坐“飛龍”號航空母艦參與了偷襲珍珠港的行動。戰後，他經常參加和平宣講活動，把自己對戰爭的反思向更多人傳播。美國“飛虎隊”成員易嶽漢前兩天也給安倍發出公開信，直言不諱地説，安倍的珍珠港之行，更像日美相互取悦的逢場作戲。日本琉球大學名譽教授高島伸欣更進一步指出，在看穿安倍把戲的珍珠港事件死難者家屬眼裏，此次“慰靈”對遇難者造成了新的屈辱。

日本市民團體“繼承與發展村山談話會”27日在東京發聲明要求安倍向亞洲受害者道歉。圖片來自共同社網站

是否對歷史完成了清算，不是由加害者決定，而是由戰爭的受害者決定。這個道理，急於擺脱歷史罪責的安倍恐怕不愛聽。但事實終究會表明，對於亞洲受害國來説，日本上演再多次精明作秀，也不如一次深刻真誠的反省對未來更加有益。(人民日報中央廚房·一秒世界工作室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