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死囚喊冤被槍下留人之後:高院查23個月未決

在刑場上被“槍下留人”後，在監獄服刑的張鴻感覺，2016年下半年是他19年來最煎熬的半年。

他的代理律師趙愛民近日告訴澎湃新聞：“由於案件審查始終毫無音訊，過去半年間，張鴻給他打電話的頻率比以往頻繁了許多。”

2016年6月29日，澎湃新聞以《槍決被緊急中止：山西死囚喊冤19年，檢方建議再審2年無果》為題，對張鴻故意殺人疑案進行報道。7月5日，山西高院曾發函邀請澎湃新聞前往該院，聽取介紹張鴻一案審查進展情況。

當時，山西高院審監二庭一名張姓庭長表示，2015年1月，山西省檢發來督辦函要求直接啓動再審程序，但截至當時，法院始終未能有調取到偵查卷原件；該案的審查工作“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

然而，張鴻的代理律師趙愛民稱，過去的半年裏，甚至從未有人提審過張鴻，“他的案子到目前幾乎沒有任何進展。”

服刑期間一直不認罪的張鴻 資料圖

死囚一直喊冤，槍決緊急中止

1992年3月3日，農曆正月二十九，山西太原一名叫陳奕的女工被害。5年後，河南湯陰大張蓋村木匠張鴻被鎖定為嫌疑犯，他在1997年2月5日被山西警方從家中帶走。

據太原市檢察院指控，張鴻1988年在太原打工期間結識陳奕，並提出要與其結婚，遭到對方及家人反對後，又多次找到陳奕糾纏。1992年3月3日，張鴻竄至陳奕住處，用紅褲帶將其勒死後逃離現場。

1997年11月27日，太原市中院一審判處張鴻死刑。張鴻上訴，不到一個月後，山西高院二審維持原判。

1998年5月15日，張鴻與其他幾名死刑犯一同被押往刑場，但刑場上對張鴻執行死刑的那顆子彈最終沒有射出。對於為何被停止執行死刑，山西高院在2001年作出的再審判決書上寫道：“發現原審認定張鴻犯罪的事實需要進一步查證。”

從刑場被帶回後的3年裏，張鴻一直被羈押在太原市看守所，2001年6月13日，山西高院對張鴻故意殺人案作出再審判決，認定該案“基本事實清楚，基本證據確實”，但 “考慮到案件具體情況，張鴻還不是必須立即執行死刑的犯罪分子”，改判張鴻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隨後，張鴻被送往汾陽監獄服刑，但多年來他一直不認罪，終日喊冤，並不斷寫申訴材料。2012年，山西省檢察院對張鴻故意殺人案進行復查，於2014年4月1日形成了一份複查通知書，其中提到：“原裁判認定張鴻構成故意殺人罪的證據未達到確實、充分的證明標準，本案認定張鴻殺害陳奕的事實不清，證據不足。我院已依法向山西省高級人民法院提出再審檢察建議。”

然而，此後兩年間，張鴻一直沒有等到山西高院的迴音。

從2001年開始，張鴻一直在山西省汾陽監獄服刑，從未走出過這扇大門。澎湃新聞記者陳雷柱 圖

法院審查期間曾難以調取**偵查卷原件

張鴻故意殺人案的一審審判長曾在接受澎湃新聞採訪時表示，該案在證據上確實有所欠缺，並不完整。他還稱：“我印象中這個案子好像發還重審過，但是後來案子到了太原市檢察院，公安上不知是因為人員更替還是搬家把案卷給丟了，證據也就補充不進來了”。

山西省檢察院2008年2月14日的一份書面文件顯示，該院於2007年3月決定對張鴻申訴一案立案複查，調查工作在約10個月後仍“因法院的案卷未調回，尚未進入實質性調查工作”。

8年之後，山西高院對張鴻案的審查，也面臨偵查卷原件無法調取的尷尬。

張鴻案曝光後，2016年7月5日，山西高院向澎湃新聞介紹了對該案的審查進展。

山西高院審監二庭一名張姓庭長介紹，山西省檢向該院提出再審檢察建議後，2014年8月26日，該院對張鴻故意殺人案進行了申訴立案審查，調取了二審的卷宗。2014年10月24日，山西高院向太原中院發函，要求調取一審卷宗進行調查，但因故始終調取不到偵查卷。2015年1月28日，山西省檢向山西高院發來督辦函，要求直接啓動再審程序，“但截至此時，我們仍然沒有調取到偵查卷。後來經過協調，在太原市公安局複印到偵查卷。截至目前，我們仍沒有調取到偵查卷的原件。”

上述張姓庭長稱，2015年2月4日和2015年10月26日，山西高院先後兩次提審張鴻，聽取了張鴻本人的申訴意見，並針對審委會提出的疑點進行了審問。在這期間，張鴻始終否認認識被害人。2015年6月4日，經審判委員會刑事專業委員會經過討論後，對是否能夠啓動再審程序，沒有結論性意見。

山西高院半年前稱審查“正緊鑼密鼓進行”

上述張姓庭長在2016年7月5日還表示，在張鴻故意殺人案審查期間，山西高院和山西省檢對該案都十分重視，先後多次交換意見，“在對張鴻的詢問過程中，對於他提到的一些新的細節，我們希望能夠通過核查，拿到新的證據。不管這個案子將來是什麼走向，我們都希望在證據方面做紮實。但截至4月26日，對於張鴻的新情況，我們還沒找到相關印證。現在仍在緊鑼密鼓地往下審查。”

對於張鴻故意殺人案在二審和再審期間沒有辯護律師的問題，這名張姓庭長當時表示，沒有辯護律師，即便按照當時的情況來看，也是有問題的，“但案件刑事審查過程中最終還是要看案件的實情，不是説程序不重要，但我們的審查是從程序到實情兩方面的全案審查，整個案件要層層過一遍。對於審查中的重大事項，我們會在適當時候向社會公佈。但關於案件細節，在案件審查過程中還不便透露。”

從案件曝光至今，已有整整半年，這半年裏，張鴻故意殺人案的審查進展，官方從未對外公佈。

2016年12月下旬，澎湃新聞多次致電山西高院宣傳處相關負責人，詢問審查進展情況，對方稱最近很忙，未正面回覆。12月27日，澎湃新聞再次致電這位負責人併發短信，但至今未得到回覆。

趙愛民告訴澎湃新聞，媒體曝光至今，這起案件顯得出奇平靜，甚至從未有人提審過張鴻，“最近半年，張鴻對案件（的進展）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迫切，他給我打電話的頻率也比以往高出許多。張鴻的案子與其他申訴案件不同，他的父母早已去世，哥哥因身體及經濟原因，也無法持續為他申訴。這些年，他的案子一直是他自己在推。但最近半年的平靜，讓他覺得煎熬。近期我將從河南前往山西會見張鴻，目前正在考慮向最高法申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