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奧巴馬是美俄關係緩和最後的“絆腳石”嗎?

12月29日,美國總統奧巴馬再次揮舞對俄羅斯的制裁“大棒”,宣佈俄羅斯涉嫌通過網絡襲擊干預美國總統選舉,因此對其實施制裁,具體對象包括俄羅斯情報總局和俄羅斯聯邦安全局在內的5個俄實體機構和4名俄情報總局高層官員,同時美國國務院宣佈驅逐35名俄外交人員。
三週後即將卸任的奧巴馬仍不忘“搞事情”,主要出於兩個“干涉”的考慮。第一個“干涉”是美國情報機構已經提供“確鑿證據”證明俄羅斯“干涉”大選。12月29日,美國聯邦調查局和國土安全部發布聯合報告,明確指出俄羅斯政府與民主黨全國委員會“被黑”有關聯,幾乎等同於為這件事情“蓋棺定論”。在這種情況下,奧巴馬政府必須有所回應。第二個“干涉”是特朗普頻頻打亂奧巴馬政府的外交部署。儘管還未上任,特朗普多次表達對俄緩和的言論和態度,並且在中東政策、對華政策等多個領域“打破常規”,多次以候任總統身份“干涉”現政府外交政策,迫使奧巴馬以更為強硬的對俄政策猛刷“存在感”。奧巴馬一方面力證自己“尚未退位”、美國“只有一個總統”,另一方面意圖限制特朗普執政後對俄施政空間,至少是在輿論上增加壓力,在程序上增加阻力。
然而,即便在上述情況下,兩國關係仍很有可能在特朗普上任後緩和。不過必須強調,這裏的緩和只是相對奧巴馬任內而言,兩國實際上還將面對諸多困難和挑戰。事實上,下屆政府的人事安排已經出現了對俄緩和的“夢之隊”。首先,從最高層看,特朗普本人的執政風格變化很可能是歷史性的,或者説將和傳統的華盛頓政治有巨大不同。對他而言,對俄緩和將是實現與過去八年“奧式外交”決裂的最佳例證。其次,特朗普的核心團隊目前已經形成,而且特朗普以後的執政將依賴身邊的“小圈子”和親信,“小圈子”決策模式將成為新政府對外決策的主要形式。其中的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邁克爾·弗林需要格外關注,不僅由於他的職位重要,將統籌協調特朗普的對外安全政策,還因為他的對俄立場較為友好。在內閣官員層面,需要關注的是特朗普提名的國務卿——埃克森美孚董事長兼CEO雷克斯·蒂勒森。他的對俄態度也十分友善。不少人認為“商業是商業,政治是政治”,擔任國務卿後,蒂勒森會把美國利益放在首位。這麼看固然有道理,卻有些一廂情願。蒂勒森不是特朗普的核心圈,很難深度參與決策,但從外交執行層面看,在俄擁有廣泛人脈、與俄高官熟識對於促進兩國關係至關重要。因此,從最高領導人、核心圈到操作層,對俄緩和的有利人事條件已經具備。
這一次制裁雖然看似來勢洶洶,但實際上已是奧巴馬“黔驢技窮”之舉。對俄真正造成衝擊的是美國此前在2014年3月對俄部分官員、能源企業和銀行實施的制裁。而美俄未來能夠有所突破的恰恰可能出現在制裁方面。需要關注的是,2017年3月是關鍵節點,美國新政府將就是否延長這一對俄製裁做出決定。從操作層面看,推翻奧巴馬的行政命令相對容易,不需要國會通過,也就是説,是否取消對俄製裁的決定權掌握在特朗普手中,特朗普最快就可以在3月選擇不延長對俄製裁。此外,在中東反恐問題尤其是在阿薩德政權問題上,美俄很有可能達成共識。
但從長期看,美俄緩和仍有其侷限性,至少將面臨外部、內部兩大挑戰。外部挑戰主要是歐洲安全問題,這也是長久以來困擾美俄關係的結構性問題。特朗普與俄關係緩和將不可避免遇到如何安撫歐洲盟友、確保歐洲安全的問題。過去一段時間,歐、俄因烏克蘭、敍利亞等問題矛盾衝突不斷,互信幾乎降至冰點。歐洲普遍認為特朗普執政後美俄關係將回暖,尤其特朗普曾表示承認克里米亞現狀,與歐洲在安全形勢上的認知分歧明顯,中東歐國家尤其不安,擔心俄羅斯藉機進一步威脅其安全狀況。特朗普執政後,隨着與歐洲盟友接觸漸多,必然會經歷“學習曲線”,更多瞭解歐洲盟友安全需求,尤其是對北約需求。特朗普雖表示北約“過時”,沒有承擔自身義務,但部分歐洲國家已努力向其要求方向靠攏,迎合特朗普的某些主張,如丹麥、波羅的海國家表示願意增加軍費,滿足北約需求。在這種情況下,特朗普仍需考慮傳統盟友安全需求,北約與俄羅斯矛盾仍然難以化解。
內部挑戰主要是為推進國內改革,特朗普可能不得不犧牲一些外交議程以緩和與傳統建制派的矛盾。如果特朗普政府默認俄羅斯在歐洲已經取得的成果,這將被國內視作巨大讓步,會遭到兩黨建制派批評。部分共和黨人甚至比民主黨人更反俄,因此特朗普在國內尤其是國會將遇到相當大的阻力。特朗普的國內政策已經具有爭議性,如果在外交方面也和國內“主流”背道而馳,執政過程將無比艱難,國會一些不滿的人很可能在他推進國內改革時讓他付出代價,這些恐怕都是他執政後必須考慮的問題。特朗普如果確實把轉向國內、復興美國作為第一要務,那麼就只能在外交上做出一些妥協以換取更大的國內施政空間,而對俄政策在這一過程中將不可避免受到影響。
(作者系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美國所助理研究員 孫成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