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隆·馬斯克真的很無聊 - 彭博社

這個坑至少有15英尺深，寬度超過50英尺。它位於克倫肖大道和西120街的一個不起眼的地塊上，離洛杉磯國際機場不遠。如果不是旁邊那堆巨大的土堆，你根本不會知道它的存在。從SpaceX的停車場頂層看到，這個由埃隆·馬斯克創立的航空航天初創公司，坑在眾多眼中是個礙眼的存在——一個瀝青上的坑，周圍用生鏽的鋼板圍起來。

但馬斯克，作為SpaceX和電動車公司特斯拉的首席執行官，對這個坑感到相當自豪。他在一月末的一個週末突發奇想開始挖掘。這個想法是在去年十二月的一個星期六早上，他在交通堵塞中產生的。“交通讓我抓狂，”他在推特上寫道。“我要建一個隧道鑽探機，開始挖掘。”不到一個小時，項目就有了名字和營銷平台。“它將被稱為‘無聊公司’， ”他寫道。“無聊，這就是我們所做的。”兩個小時過去了，馬斯克再次發推：“我真的要這樣做。”

這聽起來像是在開玩笑。馬斯克是個嚴肅的人，但他也有點像個不受控制的火炮，發表一些荒唐的言論來挑逗媒體或單純取樂自己。在2015年與斯蒂芬·科爾伯特的採訪中，他半開玩笑地支持在火星上投放核武器；去年，他在推特上暗示自己正在為五角大樓開發一種鋼鐵俠風格的飛行服。大多數記者認為這個隧道的事情是他又一個玩笑。

馬斯克並不是在開玩笑。至少這是他在華盛頓的SpaceX辦公室裏告訴我的。多年來，他一直在思考隧道——既出於個人的興趣，也因為它們將是他在2013年 提出的超環這一奇幻的高速鐵路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與此同時，他一直在默默鼓勵任何詢問他新商業機會的人考慮挖掘作為生計。“我想他們希望我説某種他們可以製作的iPhone應用，”他微笑着説。“我只會説，‘做隧道。’這顯然可以解決城市擁堵——我們就不會總是被困在令人心碎的交通中。”

馬斯克説，洛杉磯的交通堵塞是一個轉折點。他想，算了，我自己來挖隧道。在他發推特風暴的幾天內，他註冊了一個域名——BoringCompany.com——並任命了項目負責人，史蒂夫·戴維斯，一位設計了公司第一枚火箭導航系統的SpaceX高級工程師。這個幾乎沒有詳細規劃的計劃是挖掘大量供汽車和高速列車使用的隧道。大多數情況下，馬斯克將以他一貫的方式來處理：他會在過程中逐步解決問題。

經營兩家大型工業公司的一個優勢是，你可以在短時間內獲得土方設備。因此，在一月的一個星期五中午，挖掘隊開始挖掘。“我當時想，‘嘿，我們能在星期天晚上挖出多大的洞？’”馬斯克説。

在2016年選舉後不久，唐納德·特朗普的首席戰略家史蒂夫·班農暗示，新的政府將以自新政以來未見的熱情追求基礎設施建設。“保守派會瘋狂的，”他説。《好萊塢報道者》 。“我是推動萬億基礎設施計劃的人。全球負利率，這是重建一切的最佳機會。造船廠、鐵工廠，讓它們都興奮起來。我們就要把它扔到牆上，看看它是否能粘住。”在就職典禮上，特朗普承諾“在我們美好的國家各地修建新的道路、高速公路、橋樑、機場、隧道和鐵路。”

就像無聊公司本身一樣，特朗普的大型 建設議程似乎有些半生不熟，但這一可能性已經促使黑石和凱雷等私募股權公司計劃進行大規模基礎設施投資。“基礎設施在美國正處於一個拐點，雙方都在這一點上達成一致，”黑石全球私募股權負責人喬·巴拉塔在1月底的彭博電視 採訪中説。他説他的公司將為這些努力籌集多達400億美元。

特色在 彭博商業週刊，2017年2月20日至26日。立即訂閲。照片插圖由賈斯廷·梅茨提供；排版由庫爾特·沃爾佩爾提供；照片：蓋蒂圖片社馬斯克似乎並不處於一個特別有利的意識形態位置，以從特朗普的基礎設施慷慨中受益。他是一個氣候變化鷹派，與奧巴馬政府緊密相關，以至於米特·羅姆尼在2012年的辯論中攻擊特斯拉。（特斯拉在2010年獲得了一筆政府擔保貸款。）在下次總統選舉中，馬斯克支持希拉里·克林頓競選總統，並在一次 與CNBC的採訪中將特朗普描述為“似乎沒有那種能很好反映美國的性格”的人。

但在選舉後，馬斯克多次前往特朗普大廈，給總統，尤其是班農留下了深刻印象。班農是一位前高盛銀行家，是特朗普“美國優先”經濟民族主義的主要倡導者。在1月6日與馬斯克私下會面後，班農告訴一位助手，他認為馬斯克及其公司體現了特朗普打算促進的那種美國本土的就業增長。對於特朗普來説，他在公眾場合被許多硅谷高管 冷落，與馬斯克的聯繫為他的政府帶來了一絲創新和活力的氣息。12月，馬斯克被任命為特朗普的戰略與政策論壇成員，該顧問小組包括IBM的吉尼·羅梅蒂、百事可樂的英德拉·努伊和摩根大通的傑米·戴蒙。

馬斯克也開始對特朗普表示支持。今年一月，他支持特朗普選擇的國務卿，前埃克森美孚首席執行官雷克斯·蒂勒森，儘管他過去常常批評石油公司。“這可能聽起來讓人驚訝，”馬斯克在推特上寫道，“但雷克斯·蒂勒森有潛力成為一位優秀的國務卿。”他指出，蒂勒森曾表示支持碳税，這一政策馬斯克長期以來一直支持。在特朗普對七個穆斯林佔多數國家發佈臨時移民禁令後，馬斯克批評了這一命令，但也敦促他眾多傾向左派的追隨者在驚慌之前先閲讀完整文本。

而優步首席執行官特拉維斯·卡蘭尼克因抗議而退出戰略與政策論壇，馬斯克則選擇留在其中。“參加並不意味着我同意政府的行動，”他在一份聲明中寫道。“我相信在這個時候，參與關鍵問題將總體上服務於更大的利益。”

我們在SpaceX的談話發生在他與特朗普的2月3日會議幾個小時後。馬斯克身穿他參加戰略論壇的最佳服裝——黑色西裝、白色襯衫、藍色領帶——看起來缺乏睡眠且有些迷糊，他迴避了我關於特朗普的問題，並將話題轉向無聊公司，開始了我所能描述的隧道主題喜劇表演。

“我另一個想法是叫它隧道樂園，並基本上是想激怒玩具反斗城提起訴訟，”他説，發出一聲響亮且清晰的哈哈哈。“現在我們決定去激怒AT&T！我們將把它叫做美國管道與隧道。”

當我問他隧道項目是否會成為SpaceX的子公司或獨立公司時，他含糊其辭地回答：“你難道不看我的推特嗎？無聊公司。或者TBC。待續。”一位助手插話説：是的，無聊公司，也就是待續，也就是隧道公司，也就是美國管道和隧道，或者其他什麼，確實會是一家獨立公司。

無聊公司還沒有全職員工，也沒有明確的商業模式，儘管政府合同幾乎肯定會發揮作用。馬斯克表示，隧道業務有點像航空航天行業，他在2002年通過創辦SpaceX來顛覆了這個行業。自阿波羅計劃以來，火箭幾乎沒有太大變化，研究項目進展緩慢且成本高昂。SpaceX通過提供低固定價格的發射服務來區分自己，最終贏得了NASA的一項16億美元合同，以進行國際空間站的補給任務。

馬斯克指出，儘管隧道聽起來很瘋狂，但它比硅谷的交通解決方案：飛行汽車要少得多。

隧道技術比火箭更古老，鑽探速度基本上與50年前相同。與太空發射一樣，隧道通常通過成本加成的政府合同進行融資，承包商對成本超支不承擔風險，而這往往是巨大的。著名的波士頓“大挖掘”項目，將93號州際公路的一段移至地下，延遲了大約八年，成本比最初計劃多出120億美元，但所有隧道的成本都往往非常高。在洛杉磯，計劃將地鐵紫線延長2.6英里將花費超過24億美元，並且需要近10年。“基本上是每英里十億美元，”馬斯克説。“這太瘋狂了。”

馬斯克不會對特朗普發表評論，但一位接近他的人表示，儘管無聊公司願意作為特朗普基礎設施計劃的一部分建設隧道，但無論華盛頓發生什麼，它都打算繼續推進。馬斯克表示，他希望建造一台更快的隧道挖掘機，並利用它挖掘數千英里，最終創建一個龐大的地下網絡，包括多達30層的汽車和高速列車（如超級高鐵）隧道。

心中不禁浮現出一些反對意見。例如：數百英尺的空心隧道不會使地面不穩定嗎？不，馬斯克説，採礦行業一直在這樣做。“地球很大，而我們很小，”他説。“我們小得讓你無法相信。”他認為，這些巨型隧道不僅是可能的，而且是我們擺脱交通困擾的唯一方法。

“我們有這麼多層的摩天大樓，還有一個平坦的二維道路系統，”他説。“當每個人都決定進入這些建築並同時離開時，你就會被堵住。”而隧道則代表了一個三維交通網絡。

超級高鐵管道。攝影師：Ewan Telford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馬斯克選擇了SpaceX停車場作為他第一次挖掘的地點，主要是因為方便，並且他可以合法地在沒有城市許可證的情況下進行。計劃是將當前的洞擴展成一個為大型隧道挖掘機設計的坡道，然後在機器大約50英尺以下開始水平挖掘，這樣就可以避開燃氣和污水管線，並在地表上不可探測。公司正在努力獲得許可證，並希望在隧道到達物業邊界時獲得這些許可證。目前，馬斯克不會確切説明這個他稱之為“演示隧道”的地方將通向何方——只説它將容納汽車，並且是一個龐大地下交通網絡的起點。

儘管隧道聽起來很瘋狂，但馬斯克指出，這或許比硅谷的交通解決方案——飛行汽車更不瘋狂。谷歌的拉里·佩奇資助了兩家個人飛行器初創公司，Zee.Aero和Kitty Hawk，像優步和空客這樣的公司也有秘密項目。但馬斯克認為飛行汽車是個愚蠢的主意，至少在城市旅行中是這樣。“顯然，我喜歡飛行的東西，”他説。“但很難想象飛行汽車會成為一個可擴展的解決方案。”他解釋説，只要物理法則存在，任何飛行汽車都需要產生大量向下的力量，以防止其從天空中掉落，這意味着地面上的人們將面臨風和噪音，更不用説空中碰撞產生的碎片。“如果有人不維護他們的飛行汽車，它可能會掉下一個輪轂蓋，把你斬首，”他説。“在你頭頂上飛來飛去的重物不會讓你的焦慮水平降低。”

最終，助手説是時候讓我問最後一個問題了。但馬斯克還沒完。他脱下領帶，放在桌子上，認真地看着我。“你想來看看嗎？”他問。

“天哪。天哪！哈哈哈哈！”

此時太陽已經低下，馬斯克、SpaceX的戴維斯和我懸掛在20層高的空中，站在一個大型鋼平台上，周圍有護欄。這個在建築行業被稱為“人籃”的設備正由一台巨大的起重機降入一個距離華盛頓國民隊球場不遠的100英尺深的井中。我感到寒冷和恐懼。馬斯克面帶寬廣的笑容，目不轉睛地盯着黑暗。他穿着安全帶、硬帽和高筒靴，外面是他與總統會面時穿的西裝。

“天哪，”他再次説道，當我們踏入幾英寸的泥漿時。“這太酷了。”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隧道鑽掘機。

這個洞。攝影師：Ewan Telford 為彭博商業週刊馬斯克帶我來到一個市政項目的現場，借用一下切割輪的説法，查看他正在考慮的一台二手鑽掘機。這台機器直徑26英尺，長度約400英尺，重1200噸，暱稱為“Nannie”。它曾被華盛頓的水務公司用來挖掘一條隧道，以防止污水溢入阿納科斯蒂亞河。新機器通常至少要花1500萬美元，但十年的瘋狂地鐵建設在中國造成了過剩，輕度使用的型號可以以90%的折扣獲得。

Nannie由德國公司Herrenknecht製造，自2015年以來一直在挖掘，但看起來很古老，表面被鏽蝕或泥土覆蓋。儘管頭部看起來如你所料——像一個巨大的電鑽——大部分工作發生在後面，傳送帶將泥土運輸到地面，液壓活塞支撐牆壁，小型窄軌列車則運送預製混凝土環的部分以襯托隧道。還有系統用於引入漿料和各種泡沫，以及巨大的管道用於排出廢氣併為Nannie的15人左右的團隊提供足夠的清潔空氣。“這就像一個生態系統，”馬斯克説。

他計劃使用這樣的機器來測試隧道技術的改進。他認為，憑藉更多的動力、更好的材料，以及一種允許它在安裝隧道牆的同時繼續挖掘的設計——這是今天不可能實現的壯舉——鑽掘公司將能夠大幅降低挖掘的價格。“讓它好一點應該很簡單，”他説。“讓它好五倍並不難。讓它好十倍很難，但沒有人需要獲得諾貝爾獎。我們不需要改變物理學的標準模型。”

當我們走過機器時，馬斯克和戴維斯向隧道的項目經理香農·柳賀澤提出了一連串問題。他們詢問關於灌漿材料和人員配置的問題，但主要還是關於速度。柳賀澤表示，限制因素是泥土。南妮的輸送帶一次只能運送有限的土壤。他認為機器最快的運行速度可能是每分鐘75毫米。在一個典型的星期裏，它能穿過300英尺的粘土。

馬斯克點頭。“我們正在努力顯著提高隧道挖掘速度，”他説。“我們想知道要達到每週一英里需要什麼？這可能嗎？”

“哇，”柳賀澤驚訝地説。

當馬斯克穿上安全帶，回到吊籃準備返回時，他似乎只有稍微有些沮喪。“從小規模開始可能更有意義，”他説。“但我認為我們可以簡化很多。”

任何長期居住在波士頓的人都能告訴你，隧道挖掘往往抵制樂觀。根據牛津大學賽義德商學院的大規模基礎設施研究教授本特·弗萊維比格的説法，平均橋樑或隧道項目的成本比預期高出32%，所需時間多出22%。這個過程緩慢，部分原因是機器不可避免地會遇到意想不到的障礙，比如巨石。“無論你做多少測試，取多少樣本，你都無法確切知道你正在鑽探的是什麼，”弗萊維比格説。

儘管如此，弗萊維比格對馬斯克的計劃表示熱情。“我不會只是笑着把它拋開，”他説。他認為馬斯克可以通過一些簡單的措施來加快隧道挖掘，比如在現場準備足夠的備件，以避免長時間等待維修。“建築行業真的需要顛覆，”他説。“這是過去50年來唯一一個沒有提高生產力的經濟部門。”他指出，馬斯克“有着長期的顛覆記錄。”

這種信心並不是源於馬斯克關於隧道所説的任何話，也不是因為他擁有任何特殊的隧道專業知識（即，沒有）。相反，這是一種對馬斯克本人的評估：一個擁有非凡能力的人，能夠招募聰明的人蔘與極具風險的事業，同時找到讓這些事業——火星殖民、比法拉利更快的電動車——看起來可實現而非荒謬的方法。SpaceX的廉價火箭完美契合了NASA自2004年開始的將國際空間站任務私有化的努力；特斯拉的增長則受到電動車買家税收抵免的推動。這兩項政策都是由喬治·W·布什政府制定的，隨後被巴拉克·奧巴馬所採納。

在那些年裏，馬斯克很少談論他事業創造就業的潛力，而是專注於電動車相對於燃油車的優勢以及太空旅行的絕妙之處。“人們最近更常提到工作，”他告訴我。“但我有點理所當然地認為，如果你解決問題，那麼就需要人來解決它們。”

最近，他對自己工作的經濟影響變得更加明確。“我的目標，”他最近在為與特朗普的關係辯護時在推特上寫道，“是加速世界向可持續能源的轉型，並幫助人類成為一個多行星文明，其結果將是創造數十萬個工作崗位和一個更具啓發性的未來。”

馬斯克可能是環保主義者，而特朗普可能認為氣候變化是中國的騙局，但馬斯克的公司僱傭了35,000人，其中許多人從事特朗普所説的對美國未來至關重要的製造業工作。去年，特斯拉在內華達州雷諾開始運營其超級工廠，這將最終成為世界上最大的電池工廠。馬斯克幫助創辦的太陽能面板公司SolarCity，最近與特斯拉合併，在紐約州北部開設了一座120萬平方英尺的工廠。

無聊公司，馬斯克暗示，是這一切的自然延伸：“這肯定會創造很多工作。”然後他微微一笑。“一萬億個工作，”他説。“用T表示。”

—與約書亞·格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