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一家中國過氧化氫公司花費10億美元購買一隻會説話的貓？ - 彭博社

照片插圖由賈斯廷·梅茨提供；危險品：蒂莫西·阿基巴爾德/蓋蒂圖片社；貓：Outfit7

薩莫和伊扎·洛金是斯洛文尼亞的高中戀人，他們在大學學習計算機科學，然後在2009年決定進入應用程序業務。史蒂夫·喬布斯在前一年推出了蘋果應用商店，容易相信一夜之間的財富只是一個古怪的想法。憑藉他們在當地IT公司工作時節省的25萬美元，洛金夫婦——他們合法地將姓氏改為聽起來更科技化——成立了一家公司，名為Outfit7。與六位朋友一起，他們在首都盧布爾雅那設立了辦公室。他們的前幾次嘗試失敗了：一個足球應用，一個冰島旅行指南，一個分享財務口號的“財富肯定”工具。他們嘗試了關於治療水晶的應用和發送數字擁抱的應用。“顯然，”薩莫説，他的短髮與伊扎的紅髮形成對比，“這不是大多數用户所尋找的。”

然後，在六個月的失誤之後，洛金夫婦製作了一個兒童遊戲，其中一個動畫貓，湯姆會説話，重複任何輸入到iPhone麥克風中的話，聲音高亢如氦氣。如果用户給湯姆喂辣椒，撫摸他的下巴，或輕拍他的肚子，他會用打嗝、呼嚕和呻吟來回應。薩莫表示他對孩子們會喜歡這個遊戲感到樂觀，但承認“整個團隊都有一些疑慮。”後來添加的一個功能要求湯姆定期去洗手間，在那裏他莊重地在馬桶裏排泄。

這顯然是用户所尋找的。會説話的湯姆貓一經推出便大受歡迎，開啓了一個在App Store上超過100個國家達到第一的特許經營系列。如今，幾乎有3.5億月活躍用户支持這些應用，而湯姆的YouTube頻道的觀看次數超過20億。與許多移動應用開發者不同，洛金家族成功地將人氣轉化為利潤。玩會説話的湯姆會引發大量廣告和遊戲內購買的誘惑，而Outfit7每年賺取超過1億美元。2016年初，洛金家族決定兑現，聘請高盛集團尋找最有利可圖的交易。

幾個月後，薩莫飛往上海與買家會面。買家並不是一家大型遊戲工作室或媒體公司。相反，當洛金坐在酒店會議室喝着卡布奇諾時，他被介紹給一位代表一家大型中國化工製造商的人，該公司成立於2007年，名為浙江金科過氧化物有限公司。他從未聽説過浙江金科，但報價非常慷慨。這些工業家願意匹配洛金家族要求的10億美元價格，並允許他們的團隊保持自主權。薩莫和伊扎簽署了出售公司協議——由於從未接受過外部投資者的資金，他們的股份價值約為6億美元。

即使按照中國併購的模糊標準，這筆交易也令人困惑。很難看出化學溶劑製造商與一隻坐在馬桶上的數字貓之間的協同效應。而且，奇怪的是，買家最近更名為浙江金科娛樂文化有限公司，根據彭博社從監管文件中提取的數據，其2016年的收入僅為1.33億美元，毛利潤為5500萬美元。金科不願透露購買Outfit7的資金來源。

會説話的湯姆並不孤單。最近，中國工業利益與西方娛樂公司之間出現了一系列奇怪的合作。一位北京的房地產大亨以35億美元收購了製作《 黑暗騎士 三部曲的傳奇娛樂公司。一個建築材料製造商收購了負責《 哈利·波特 電影特效的Framestore公司。浙江龍管制造有限公司收購了應用程序開發商娛樂遊戲實驗室。也許最奇怪的是，創造了一款外星戰鬥遊戲的Digital Extremes有限公司和製作Xbox熱門遊戲《 戰爭機器 衍生作品的Splash Damage有限公司，被一家巨大的中國家禽加工廠收購。

根據專注於媒體和技術交易的投資銀行CODE Advisors LLC，自2015年以來，70%的遊戲公司收購都是由中國買家完成的。以Samo為例，他並沒有停下來問問題。作為一名素食者，他正在利用這筆意外之財創辦一個食品可持續發展基金會。“找到一個價值10億美元的公司的買家並不容易，”他説。

一位藝術家在英國劍橋的Jagex有限公司辦公室用電子筆繪製角色。攝影師：Chris Ratcliffe/Bloomberg“我以前開過那些車，”麗莎·潘説，看到一輛櫻桃紅色的法拉利458停在倫敦四季酒店前。“想看張照片嗎？”她拿出手機，翻看舊的Facebook帖子，調出一張她在北京賽道上駕駛一輛敞篷跑車的照片。在照片中，她染了頭髮，穿着短袖襯衫和牛仔褲。“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笑着説。

在倫敦，潘穿着一件棕色的巴寶莉風衣，搭配得體的高跟鞋，手指上戴着一枚大理石大小的鑽戒。她出生於一個富裕的北京家庭，已成為中國最有影響力的創業投資者之一。在這個涼爽的三月日子裏，她代表中基企業集團有限公司來到這座城市，這是一家在建築、房地產、鐵礦開採等行業有着悠久歷史的龐大上海企業。兩年前，這家公司的董事長是她的家族朋友，聘請她幫助策劃一場轉型。中國經濟放緩意味着中基無法再依靠建築熱潮來維持業務增長。潘敦促公司收購視頻遊戲製作公司。

去年，她監督了中基以3.15億英鎊（4億美金）收購英國工作室Jagex Ltd.的交易，該工作室創造了受歡迎的多人在線幻想遊戲RuneScape。在2016年，最後一年公開文件可用時，Jagex的銷售額為7440萬英鎊，税後利潤為2880萬英鎊。“這是一頭搖錢樹，”潘説。其他交易正在進行中。她三月訪問倫敦是為了與另一家遊戲工作室進行談判，但她不願透露其名稱。

銷售的十個步驟

1) 遊戲公司決定出售。

2) 中國家禽公司的銷售正在放緩，投資者要求新的利潤來源，公司決定多元化。但在哪裏呢？嘿，遊戲是非常有利可圖的！

插圖：731插圖：7313) 遊戲公司和禽類公司達成協議。問題：中方監管機構表示禽類公司不能僅僅將其人民幣兑換成美元並開支票。因此，出現了……

4) ……一個離岸殼公司，其隱藏投資者可以接觸到人民幣和外資。新的支持者獲得高達20%的利率，或者可能是禽類公司的折扣股份，這些股份在交易完成時可能會上漲。

插圖：731插圖：7315) 殼公司給遊戲公司 $$$。

6) 遊戲公司的投資者歡呼！

7) 殼公司在等待中國政府的批准時控制遊戲公司……

8) ……一旦獲得批准，將遊戲公司的控制權交給禽類公司。

插圖：731插圖：7319) 禽類公司的股票上漲。

10) 中國投資者歡呼！

交易活動最好被理解為中國股市特性的結果。在中國，工業公司以其在世界其他地方無法獲得的估值進行交易。幫助促成Jagex出售的投資銀行家Affan Butt表示，有些公司的交易估值可能高達其年收益的100倍——是通用電氣公司的四倍多。這意味着他們可以以實質上的折扣收購公司。像Jagex這樣的目標公司在成為中國上市公司後價值更高，使得收購者能夠支付對世界其他地方來説顯得令人困惑的高價。Zhongji“看到了這個套利機會，”Butt説。

參與收購的銀行家和律師表示，金融工程在其中發揮着重要作用。中國公司押注於通過收購利潤率高於傳統工業業務的遊戲工作室，來提升其股價。中國的監管機構和投資者幾乎完全關注公司的底線。在上海，一家公司必須在上市前展示三年的盈利運營。而一旦股票開始交易，如果公司沒有新的利潤來源，就會受到影響。巴特説，遊戲方面，“你可以購買利潤。”

有證據表明這一策略有效。自從潘去年六月監督收購Jagex以來，Zhongji的股票上漲了近30%。(上個月交易暫停，因為正在談判新的收購，這在中國是一種常見做法。)禽類公司Leyou Technologies Holdings Ltd.的股票自2016年以來已經翻了一番，儘管目前的交易價格僅為1.62港元，約合21美分。另一家公司重慶新世紀遊輪有限公司的股票，自2015年與遊戲公司Giant Interactive進行反向合併以來，已經上漲了超過600%。Newzoo的聯合創始人Thijs Hagoort表示：“將一家西方移動遊戲公司與一家中國工業公司結合在一起顯然沒有多少工業邏輯。但人們看到可以賺到很多錢，所以這並不奇怪。”

另一方面，這並不容易。在中國，例如，一家礦業公司不能僅僅從其資產負債表中提取人民幣，兑換成歐元或美元，然後給一家視頻遊戲公司開支票。政府嚴格限制資金流出國境。為了完成交易，礦業公司必須設立一個空殼公司，並組織一羣有人民幣和外資渠道的投資者來墊付資金。潘表示，礦業公司可能同意支付高達20%的利率，或者以折扣價向貸款人提供其公司的股份，讓他們在收購完成後股票上漲時獲利。一旦中國監管機構批准——這並不是一定的——工業公司就會控制遊戲公司並償還貸款人。如果一切按計劃進行，股票上漲，大家都能賺錢。

在這些交易中，很難理清資金的來源。Logins 的 Outfit7 最初被一家名為 United Luck Group Holdings Ltd. 的公司收購，該公司位於維爾京羣島，由一位低調的中國房地產大亨歐亞平控制。但在 United Luck 收購 Outfit7 四天後，它發佈了另一份新聞稿，稱將把這家遊戲公司出售給化工公司浙江金科。福布斯 挖掘了一份監管文件，顯示金科幾天前以看似低廉的價格 5,000 美元收購了 United Luck 的 10% 股權。

最近一對額外的金科文件帶來了新的轉折。在其中一份文件中，金科表示 Outfit7 的交易仍在與 United Luck 財團最終敲定，這表明它可能尚未獲得政府批准。（可能因此，金科的股價自一月以來下跌超過 27%。）在第二份文件中，金科表示，儘管交易尚未完成，但它創建了一家名為浙江金科貓網絡科技有限公司的子公司，將與 United Luck 分享 Outfit7 的收入和利潤。一位參與交易的人士表示，Outfit7 的收購資金來自一羣中國個人、銀行、養老金和其他投資者，他們可能在讓業務在中國增長後再次尋求出售這家 Talking Tom 製造商。

一位熟悉金科戰略的人士表示，該公司正在擴展到遊戲等技術領域，這些領域的增長率和股票估值優於化工行業；Outfit7 並不是它唯一的遊戲收購。該人士表示，金科與 United Luck 合作進行 Outfit7 交易，因為它位於中國大陸以外，使得交易更容易完成。在一份電子郵件聲明中，United Luck 表示，在與金科的交易最終敲定之前，它是 Outfit7 的“100%”所有者。現任顧問的 Samo 在電子郵件中表示：“我不能代表我們的買家發言。這是他們的業務，你應該問他們。”

巴特（Butt）表示，他並未參與Outfit7的收購，但許多中國交易都很模糊。“有些層面你永遠無法百分之百了解，”他説。

菲爾·曼塞爾（Phil Mansell），Jagex的代理首席執行官。攝影師：克里斯·拉特克利夫（Chris Ratcliffe）/彭博社去年六月，當Jagex宣佈被一家巨大但不知名的中國礦業公司收購時，員工們想知道是否會看到戲劇性的變化，菲爾·曼塞爾（Phil Mansell）表示，作為公司的代理首席執行官。但新老闆通過保持距離贏得了員工的信任。最近完成了一項早該進行的辦公室擴建，包括一個禮堂、一個提供當地啤酒的酒吧，以及一個供員工午餐時使用的“遊戲洞”。“他們並不想榨乾公司。他們並不想拆分它，”曼塞爾説。“他們想在我們已有的基礎上進行建設。”Jagex希望為中國遊戲市場創造作品，在那裏，即使是一個適度的成功也能帶來豐厚的利潤。巴特表示，如果新部門表現良好，中國收購者可能會保持距離。

尼古拉斯·查爾蒂耶（Nicolas Chartier），奧斯卡獲獎製作人，曾製作過拆彈部隊和達拉斯買傢俱樂部，經歷了更糟糕的情況。去年，查爾蒂耶同意將他的公司Voltage Pictures以約3.5億美元的價格出售給安徽新科新材料有限公司，這是一家銅加工和電纜製造商。近年來，中國公司進行了多項好萊塢收購，因此這筆交易並未引起太多關注。但在宣佈一個月後，安徽公司撤回了。它表示Voltage未能提供中國監管機構所需的必要信息，而Voltage對此表示否認。

Chartier拒絕評論，但在一月份在洛杉磯提起的訴訟中，Voltage指控安徽退出，以便能夠購買一家總部位於香港的電影製作公司的股份。訴訟描述了為了完成這一複雜交易，Voltage在香港設立了一個有限合夥企業。Chartier將其知識產權資產轉移到該合夥企業。安徽則在香港設立了一個國際媒體投資部門，Wotaiji國際媒體，以進行購買。

Chartier被拋棄的經歷可能會讓公司對與中國買家達成協議感到恐懼，但選擇並不多。近年來，西方視頻遊戲和媒體公司並沒有那麼積極收購，這使得那些想要出售的人別無選擇，只能尋求亞洲市場。即便如此，現在中國監管機構正在限制海外交易，這可能會使情況變得更加困難。隨着經濟放緩，政府不希望人們將資金轉移出國。對貨幣貶值的擔憂以及中國公司承擔超出其管理能力的風險，導致監管機構對收購核心業務以外的交易變得更加嚴格。

員工在Jagex的遊戲室裏玩電腦遊戲。攝影師：Chris Ratcliffe/Bloomberg“中國政府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們不太確定礦業公司突然變成遊戲公司是否是件好事，”遊戲專注的風險投資公司倫敦風險投資合夥人公司的普通合夥人Paul Heydon説。

洛金一家幾乎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被問及是否需要克服對向一家沒有媒體或遊戲歷史的中國工業公司出售的疑慮時，薩莫回應了一個笑臉。“最終，”他寫道，“他們給了我們合適的價格。”Outfit7的出售順利進行，憑藉這筆收入，他和伊扎正在實現他們的慈善夢想。

五月，洛金一家來到了倫敦。走近一家素食餐廳，伊扎身穿鮮豔的粉色外套，腳踩裝飾有黃色花卉珠寶的杜嘉班納鞋子，十分引人注目。兩人笑得很開心，互相開玩笑，當他們不想讓記者理解他們在説什麼時，會切換到斯洛文尼亞語。

在菠菜椰子湯和茄子塔吉鍋的陪伴下，薩莫解釋説Outfit7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個手段。兩人有一個七年的計劃，建立一個企業並套現，以便專注於他們對食品短缺的關注。他們本可以擱置計劃，繼續擴展，希望將來能獲得更大的回報，但他們對告別Talking Tom並不感傷。“如果我們繼續經營公司，那將是失敗，”薩莫説。“貪婪會勝出。”

——與大衞·拉姆利和曼努埃爾·拜戈裏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