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之城》內部 - 彭博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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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金·薩爾米恩託/FNPI院子裏的空氣潮濕而寧靜。隨着白天轉為黃昏,烹飪的氣味從敞開的窗户飄出,炸洋葱和辣椒的聲音與狗吠和電視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芒果樹提供了可貴的陰涼,樹枝上掛滿了果實。幾條街外是一個小心用塗成復活節彩蛋色的輪胎圍成的遊樂場。在這個時刻,遊樂場正忙碌着:鞦韆在搖擺,滑梯在滑動,一些青少年在踢足球。礫石院子的邊緣有一個標誌,警告兒童和成人:小心,男性主義致命。(“小心:男性主義致命。”)
彭博社城市實驗室美國人如何投票導致住房危機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為轉學生提供專門建造的校園住所熊隊首席警告芝加哥缺乏新NFL體育場的風險羅馬可能開始對特雷維噴泉收費位於哥倫比亞圖爾巴科郊區的女性之城,是由女性為女性設計的,旨在應對數十年的內戰,這使女性面臨暴力、性侵犯和強迫遷移的脆弱境地。對於一些住在這裏的女性來説,建設這座城市正是如此。她們首先建造了一個混凝土磚製造設施,然後自學如何製作磚塊。她們挖溝、澆築基礎、建造屋頂,並將房屋塗成鮮豔的鸚鵡和植物色彩。她們多年艱苦奮鬥的結果是一個由九十八座房屋組成的社區,為倖存者提供庇護。
“在來到這裏之前,我不知道我有權利。我看着事情,認為我必須保持沉默,因為對揭發他們有很多恐懼,”社區的創始成員之一瑪麗娜·馬丁內斯·莫雷諾説。“我們已經成為一個可以追隨的榜樣,甚至對大學的知識分子也是如此。我們中的大多數沒有受過教育,但即使一無所有,我們也能夠創造這一切。”
從父權制到母權制的過渡並不總是容易。雖然女性之城僅為哥倫比亞數百萬因暴力而流離失所的女性提供了庇護,但它提供了一個強有力的抵抗和重建的模型。根據聯合國難民署的數據,國內有740萬人因政府安全部隊、準軍事組織和武裝叛亂組織(如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FARC)和民族解放軍(ELN))之間的衝突而流離失所。在這些受到暴力影響的數百萬中,女性和兒童特別容易受到犯罪、剝削、性侵犯和營養不良的侵害。女性之城於2006年建成,仍然是那些建設它的女性的有力見證,一個色彩斑斕的房屋和希望的社區——其中一些仍然存在,有些則已經消失。
52歲的莫雷諾在與丈夫和三個孩子從聖胡安·內波穆塞諾來到女性之城之前,多次流離失所。“游擊隊和準軍事組織之間有鬥爭,”她説,逐一列舉失去的親人,聲音平靜:一個兄弟和一個表親被謀殺,一個表親被殺,一個叔叔被綁架。“這很難,但這種痛苦在幫助其他人方面是有用的。”她停頓了一下,情感似乎追上了她的話。“這非常困難。”
她補充道,從父權制到母權制的過渡並不總是容易。莫雷諾在搬入女性之城兩年後離婚。她説,分開的原因很簡單:她的丈夫難以接受她新獲得的獨立。
特蕾莎·伊莎貝爾·帕拉是這裏的另一位女性。54歲的她,皮膚光滑緊緻,顴骨顯著,但眼睛顯得疲憊。她的聲音也是如此。她講述自己的故事時,帶着一種似乎已經講過太多次的氣息。在她開始之前,她對記者和援助工作者似乎對像她這樣的故事感興趣感到困惑。她説,他們來來去去,什麼都沒有改變。
女性之城的遊樂場,標誌上寫着:“小心:大男子主義致命。”華金·薩爾米恩託/FNPI帕拉幫助建設了女性之城——具體來説是排水溝——並回憶起像她這樣的農民學習如何建造房屋的奇妙經歷。帕拉來自該國北部蘇克雷省的聖馬爾科斯,2002年她的丈夫被殺後首次流離失所。為了尋找保護和更好的生活,帕拉帶着九個孩子中的三個離開了。其他六個孩子留在她已故丈夫的家族中。在過去的十二年裏,帕拉一直把女性之城稱為家。但儘管她現在有了房子,生活仍然不易。“我們在為食物和金錢而掙扎,努力過上有尊嚴的生活。”
儘管女性之城是對數十年針對女性的暴行的烏托邦回應,但這個避風港並沒有免於暴力。帕拉回憶起幾年前在距離女性之城約三十分鐘的土地上參與一個社區花園項目。當她和其他女性種植玉米和豆子時,一羣騎摩托車的蒙面男子騎了過來,開始威脅她們。“我記得我失去了涼鞋,跑到腳都流血。我們整天都在害怕和躲藏。”之後,帕拉試圖回到田地工作,但無法做到。“我太害怕了。”
在其他情況下,暴力已經升級到威脅之外。2004年,當社區正在建設時,一位女性磚廠的保安(其中一位女性的丈夫)被謀殺。2007年,社區大廳遭到破壞:電纜被切斷,窗户被打破,建築物被三罐煤氣燒燬。女性磚機也被摧毀。2011年,團體創始人之一的女兒被謀殺。這些例子只是眾多中的幾個,表明女性大膽地建立避難所的行為引發了同樣大膽的恐嚇和破壞行為。
女性之城的願景源於卡塔赫納的El Pozón社區,1999年,來自波哥大的維權律師帕特里夏·格雷羅創立了流離失所女性聯盟,或稱流離失所女性聯盟。El Pozón是一個居住着大量流離失所者的社區,環境複雜且危險,缺乏適當的住房和公共服務。“一開始沒有希望,無論是來自男性還是女性。沒有人認為這個項目會成功,”格雷羅説。“對我來説,這個項目的現實也是不確定的,因為缺乏經濟資源,某些地區存在準軍事暴力的威脅,以及對我們組織的持續攻擊。儘管如此,我們還是向前邁進了。”
格雷羅表示,男性主義的減少“非常有限”。對於格雷羅來説,2003年在哥倫比亞政府、美國國會和聯合國難民事務高級專員的資助下開始建設女性之城,僅僅是一個開始。她的組織繼續尋求為流離失所的女性和家庭提供額外住房的資金,並領導一項追求性別暴力受害者正義和賠償的運動。
你進入女性之城時首先注意到的事情之一是這裏有多少男性。從這個意義上説,這裏可以是任何其他社區;各個年齡段的男性坐在門廊和摩托車上,走在人行道上,光顧那些出售冷飲、小吃和手機充值的商店。男性並沒有被排除在女性之城之外,因為他們也是流離失所和暴力的受害者。然而,這裏的不同之處在於,與父權傳統截然不同的是,房屋的所有權在女性手中,而完全由女性組成的聯盟負責社區決策。
儘管社區內為男性舉辦了研討會和反大男子主義培訓,但真正的改變,特別是在老一代人中,仍然是一個挑戰。格雷羅説,大男子主義的減少“非常有限”,她對年輕一代仍抱有希望。“女性擁有房屋的事實加劇了暴力,”她説。“但是在城市長大的年輕人看到了不同的模式。他們是在一個過程中成長起來的,但成年人仍然是大男子主義;對女性的暴力和歧視依然存在。”
五十三歲的安娜·盧斯·奧爾特加,社區的另一位創始成員——她幫助建造支撐柱——十八年前第一次來到卡塔赫納,逃避在阿爾託·聖豪爾赫的準軍事暴力,她與丈夫和六個孩子一起生活。“留下來或倖存的人非常少,”她説。“我們周圍的所有村莊都空了。”在抵達卡塔赫納後,奧爾特加和她的家人在埃爾·波宗度過了六年,沒有電、氣或水。洪水經常將街道變成沼澤。儘管條件惡劣,但當她第一次參與女性聯盟時,她的家人對此持懷疑態度。“我丈夫説我去參加這些研討會是在浪費時間,”她回憶道,她不得不讓孩子們獨自在家,而自己去參加會議。“但我告訴我的孩子們,我不想讓他們在毒品和強姦中長大。我們一無所有。”
安娜·盧斯·奧爾特加在女性之城的廚房裏。華金·薩米恩託/FNPI雖然女性之城比以前安全,但真正的安全感仍然難以捉摸。“仍然存在暴力,尤其是針對女性的暴力,”奧爾特加説。“對流離失所者的歧視也很嚴重。也許人們並不知道我們的歷史。”
女性之城內的社區關係也可能很棘手。莫雷諾雖然是創始成員,但最終因違反組織的多項規定而被驅逐出女性聯盟。儘管如此,作為房主,她被允許留在社區,並對自己所學到的一切心懷感激。“聯盟教會我,我們可以戰勝恐懼,團結在一起會更有力量。”莫雷諾仍然活躍於其他多個致力於平等、保護和教育的社區團體。
女性之城的影響超越了其邊界,為其他女性樹立了榜樣,並因社區對公共服務(如自來水和電力)的堅持,帶動了周邊地區的建設。“腐敗現象嚴重,但官員們知道我們在關注,”莫雷諾説。
去年11月,哥倫比亞政府與FARC叛軍簽署了一項修訂後的和平協議,旨在最終結束困擾該國數十年的暴力。莫雷諾對此持樂觀態度。“我們必須與和平進程合作,以便年輕人不必經歷這種暴力,”她説,並補充説她已經注意到女性之城所在的博利瓦爾省發生了變化。“這裏不再有殺戮。在(協議)之前,殺戮是每月或每週都會發生的。”
女性之城是所有年齡段女性、男性和兒童的家園。華金·薩爾米恩託/FNPI然而,聯合國難民署的一份最新報告顯示,自和平協議簽署以來,暴力事件持續導致全國範圍內的人口流離失所,尤其是在非洲裔哥倫比亞社區和土著人羣中。根據一份三月份的報告,2017年由於太平洋沿岸地區的衝突,有3,549人或913個家庭被迫流離失所。報告中描述道:“自和平協議簽署以來,新武裝團體的暴力加劇導致了殺戮、強迫徵兵——包括兒童——性別暴力以及教育、水和衞生設施的有限獲取,以及對平民的行動限制和強迫流離失所。”
對於格雷羅來説,持續的暴力只進一步確認了她工作的必要性。“女性之城的苦難正在加劇。最初建立這個地方的動機所面臨的相同條件現在又回來了,”她説,提到貧困、缺乏政府支持和教育機會。“我們已經向政府請求集體賠償,但這並沒有進展。”
格雷羅在保鏢的保護下生活,她形容追求正義的道路漫長。“威脅依然存在,不僅針對組織,也針對那些捍衞人權的人,或者捍衞土地回收的人,以及所有與哈瓦那條約推進相關的人,”她説。“我們將保持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