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城市，工人們擔心失控的房價 - 彭博社

麥迪遜·麥克維/城市實驗室如果你問中國衡水的居民，他們的城市以什麼聞名，他們可能會提到兩件事：一種 刺喉的糧食酒 和一所 軍事風格的教育 的公立高中，每年在全國高考中取得一些最佳成績。但在2017年的頭幾個月，衡水獲得了額外的聲譽：這個位於中國乾燥北方平原的小城市成為了全國最熱門的房地產市場之一。

房地產熱潮始於中國農曆新年到來之際，這是一個掃除舊迎接新的時刻。儘管房地產投機者在這個工人階級城市是新鮮事物，但反應卻完全不歡迎。購房狂潮使得價格飆升，令當地居民難以承受。即使是擁有多處房產的大量人羣，也無法在美國人眼中看似突然的意外之財中找到安慰。

彭博社城市實驗室美國人如何投票導致住房危機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為轉學生提供專門建造的校園住所熊隊首席警告芝加哥在沒有新NFL體育場的情況下的風險羅馬可能開始對特雷維噴泉收取入場費“每個房地產開發商和房地產投機者都在一起殘酷地吞噬衡水人民辛苦掙來的錢！”一條在中國最受歡迎的社交媒體平台微信上流傳的帖子寫道。“我們呼籲衡水人民團結起來，拒絕在未來1到2年內購房，讓房子在投機者手中爛掉。”

衡水的建設。由喬什·弗裏德曼提供房地產熱潮如此之大，發生得如此之快，以至於大多數居民都感到措手不及。在中央火車站附近的一個開發項目中，價格在3月到4月的一個月內上漲了每平方米2000元（每平方英尺27美元）。來自房地產公司的最新數據顯示，市中心的價格在1月到5月之間至少上漲了60%。其他估計顯示，城市某些地區的漲幅甚至更高。根據業內人士的説法，投機者現在佔衡水房地產市場的30%到40%。

這個故事並非衡水獨有。在過去兩年中，中國的政策制定者一直在努力解決全國範圍內的過度建設住房問題，同時防止動盪的城市房地產市場失控。由於對資金出境的嚴格控制，以及投資者仍在從2015年重大股市下跌中恢復，資金已湧入房地產投機。結果是一個受控的住房政策打地鼠遊戲，政策制定者迅速在一個地區收緊買賣，隨後又將其推向下一個最具吸引力的房地產市場。

這在全國超過55個城市發生，至少產生了160項住房市場 限制，根據 經濟觀察報 的報道，自2016年底以來，首先，控制措施影響了中國的特大城市，包括北京和上海。投機者隨後轉向大型二線城市和大城市周邊的小城市。現在政策方向進入了第三階段，財經雜誌 財新 解釋，政策旨在“引導私人資本遠離熱門經濟區域，流向三、四線城市或更小的縣城。”

這就是投機者如何找到衡水的。 在中華北路的一條老街上，滿是裝修公司、燒烤攤和便利店，居民們現在發現自己在談到房價時總是抱怨——而這個話題經常出現。在五月的兩天對話中，關於住房熱潮的反應，無論年齡或性別，幾乎都是一樣的。對於 老百姓——普通人，或類似於工人階級的人來説，這些變化是 接受不了：無法忍受。

高英秋，自稱是一個在該街區生活的日工，今年計劃購買第二套房子。“現在太晚了；我們再也買不起了，”他説。他和妻子在體力要求高的工作中每週工作七天。他需要錢——和住房——來支持他的父母、孩子，以及他自己在無法工作時的退休生活。像中國大部分的工作年齡人口一樣，他正在為三代人工作。

高，一位在城市工作的農村居民，幾年前買了一套房子。“無論花多少錢，你都必須買房子。這就像食物：無論多貴，你還是需要吃，”他説。在衡水，他估計，基本上每個城市居民都有兩套房子。像他這樣的農村居民努力爭取擁有一套，此外還有他們在附近鄉村的土地。

在美國，房主可能會歡迎住房繁榮，這會增加他們最大資產的價值。然而，在衡水和中國的小城市，房子被視為除了投資以外的所有東西。它們是居住的地方；它們是孩子有婚姻前景的社會要求；它們是為年邁父母提供的家；它們是儲蓄賬户。因為銀行提供負實際利率，而股市又不穩定，住房被視為任何有儲蓄的人保值的最佳方式。在這裏，擁有兩套房子被認為是維持生計的基本要求。

衡水的人們對他們在投資的觀念感到憤怒，因為除非他們在購買第三或第四套房子，否則他們沒有出售的意圖。投資房子是投機者的行為；買房子並把它們給家人是普通人的行為。

“衡水的工人階級可以分為兩類，”消防員張（只提供了姓氏）解釋道。“那些現在需要買房子的人和那些不需要的人。”需要買房子的人是指那些有孩子快到適婚年齡但沒有房子可以給他們的人，以及那些自己沒有農村房子可以回去的人。不需要買房子的人是指那些有小孩的人，或者那些在城市已經有兩套房子的人。

“住房是用來居住的，而不是用來投機的。”“我最大的女兒11歲，所以我還不需要再買房子，”張説。“但大約在10年後，我將需要再買一套房子，以便能給她。”由於家族根基在這裏，而大城市的房價更高，別無選擇，只能在衡水買房，無論價格如何。

對我來説，工人階級必須購買多套房子的義務幾乎是最陌生的事情。我問我在衡水遇到的每一個人，關於他們為每個孩子提供一套房子的決心。“給孩子買房是一個義務。這是一種傳統，”有兩個孩子的餘穎説，她和丈夫經營着一家小型裝修公司。過去，只有男性需要房子才能被視為適婚對象；現在，隨着性別平等的提高，這一標準也適用於女性。“如果我們等到孩子長大後再讓他們買房，想想那會有多貴！”她説。

這種困境與中國更廣泛的城市化戰略有關。經過數十年的親城市政策，資源和機會集中在少數超級城市，像北京這樣的地方現在遭受着政府所稱的“城市病”——一種症狀包括過度擁擠、交通和空氣污染的疾病。與此同時，依靠土地收購和住房開發來填補公共財政的小城市，正面臨着大量無人問津的房屋過剩。

為了解決這些問題，中央政府在2015年宣佈計劃創建20個“城市羣”，或稱大都市，包括1300萬人口的“京津冀”城市羣，涵蓋北京及周邊地區。在接下來的幾年裏，政策制定者希望將大量人口、產業、服務和經濟活動從北京遷移到天津和河北，包括衡水。

一條新的高速鐵路將於今年開始建設，將北京與衡水之間的旅行時間縮短至一小時，從至少2.5小時減少。另一條計劃於十月開通的鐵路將在40分鐘內將衡水與河北省省會石家莊連接起來——不到目前旅行時間的一半。今年四月，中央政府宣佈創建雄安新區，一個新的經濟區，以與上海的浦東新區競爭。它將在河北中部的一個農村地區崛起，距離衡水僅140公里。這些新的連接，加上幾乎所有其他城市的購房和售房限制，使衡水成為投機者的主要目標。

將投資重定向到衡水代表着將偏遠城市融入國家主要經濟引擎的一步，並解決困擾高層領導的住房過剩問題。然而，住房對於工人階級的經濟安全感和社會責任感至關重要，領導者被迫對投機熱潮做出反應。在2016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政策制定者強調，“住房是用來居住的，而不是用來投機的。” 衡水現在仍然是河北省僅有的三個沒有實施明確住房控制的城市之一；其他城市早已限制只有一套房的居民購買另一處房產，禁止擁有兩套或更多房產的人出售，或將最低首付比例提高到50%或更高。

一些衡水的居民希望政府能夠介入——而另一些人早已放棄。他們希望隨着經濟增長，工資最終會重新與房價相匹配，家庭將再次能夠負擔得起住房。然而，從宏觀層面來看，這一住房政策戰略的可行性仍然存在重大疑問。對買賣的打壓可能已經使投機者遠離大城市，但財新指出，較小的城市在吸引新居民和企業方面仍然遠遠落後。像衡水這樣的地方可能最終會面臨高房價而無其他選擇。

隨着房價已經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政府面臨更大壓力採取更嚴格的措施，投機者在衡水的前景已經變得暗淡。當地人告訴我，投資者現在將目光投向了下一個小城市——德州，位於山東省的邊界附近。那裏的房價已經在上漲。如果德州的人們想參與經濟並履行家庭責任，他們也必須購買房屋。他們將看到房價不斷上漲，對他們來説，這也將是難以承受的。

王欣玲為本報告提供了額外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