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美國小鎮被遺棄，突然經濟學家開始關注 - 彭博社

南波士頓，弗吉尼亞州市中心的景象，舊建築顯示出新生的跡象。通過州和聯邦援助、煙草和解資金以及城鎮領導的結合，弗吉尼亞州南波士頓在過去幾十年中克服了製造業工作崗位的嚴重損失。

攝影師：特拉維斯·道夫/彭博社假設一羣經濟學家來到弗吉尼亞州南波士頓鎮，宣講自由貿易的好處。當地人會如何反應？

在丹河附近的一座舊紅磚煙草倉庫裏，W.W. “特德”·貝內特（Ted Bennett Jr.）思考這個問題。這位前州代表回頭看了一眼，微微眯起眼睛，然後用南方的低調説：“我想這會很艱難。”

經過幾十年對從貿易到放松管制的自由市場原教旨主義的堅持，主流經濟學家們開始意識到他們所倡導政策的分配後果。在南波士頓這樣的城鎮，經濟學界新發現的同情心可能為時已晚。

這個位於哈利法克斯縣、約有8000人的社區當然失去了製造業工作崗位，但這並不是全部。一個又一個家庭收入來源消失了。有些結果在街道上可見：關閉的汽車經銷商、空蕩蕩的市中心商店。其他的則不那麼明顯：勞動力縮減（自1990年代初以來，哈利法克斯縣減少了近四分之一）和税基；對醫院和商店的未付款項。

實際上，這是一個持續了近二十年的滾動衰退。

在此期間，美國的兩個主要政黨都掌握了權力，並且都追求了一種政策組合——由前沿經濟學所支持——這被稱為新自由主義。福利預算被削減，社會項目被取消，大型金融機構被給予了自由裁量權。最重要的是，經濟向中國和墨西哥的貿易開放。

南波士頓的國家煙草節曾經是一個龐大的活動。1938年的一張宣傳照片在普里澤裏大樓（現在是一個表演藝術中心）的大廳中展出，那裏曾是R.J.雷諾茲煙草公司將煙葉壓入桶中的地方。攝影師：特拉維斯·道夫/彭博社華盛頓的智庫將貿易視為靈丹妙藥。它將創造“惠及每位公民的繁榮，”遺產基金會在2000年給政策制定者的備忘錄中寫道，當時正值將中國納入世界貿易組織的談判之中。

南波士頓的觀點則不同。

“他們把我們扔給了狼；我們毫無價值；他們根本不在乎，”南波士頓的鎮經理湯姆·拉布説。

難怪該縣轉向了唐納德·特朗普。這是一個受害者對華盛頓教條和那些重複這些教條的政治家的投票。而南波士頓的人們正在密切關注首都隨之而來的混亂僵局。如果沒有切實的解決方案到來，該地區可能會再次成為爭奪的目標。

“總統選舉不是關於一個政黨的，”哈利法克斯縣的縣管理員詹姆斯·哈拉茲説，他的辦公室靠近2002年被紡織製造商關閉的伯靈頓工業公司工廠。“這是關於：我們是否認為政府解決了農村美國——小城鎮和城市、衰退社區的未來問題，”他説。“答案是響亮的否定。”

在1994年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生效後的幾年裏，哈利法克斯縣的工作崗位被摧毀。儘管全國失業率趨向三十年來的低點，但哈利法克斯縣的失業率飆升至13.9%。幾年前，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後，這一模式再次出現。

在這一切發生的同時，經濟學大多視而不見——根據幾位諾貝爾獎得主的説法，這是其持久的恥辱。

經濟學家們一直明白，貿易會造成失敗者，約瑟夫·斯蒂格利茨在三月份對全國商業經濟學協會説。對此甚至有一個定理。但作為為貿易協議創造政治動力的努力的一部分，科學讓位於口號。“如果你敢質疑自由貿易的信念，你就會失去作為經濟學家的工會卡，”斯蒂格利茨説。

湯米·尼爾森，南弗吉尼亞高等教育基金會的執行董事，在他家族世代擁有的煙草倉庫外，該倉庫現已改建為公寓。攝影師：特拉維斯·道夫/彭博社保羅·克魯格曼因其在貿易理論方面的工作獲得諾貝爾獎，他説最好的經濟模型並不能預測貿易協議的雙贏結果。“但公眾認為這就是經濟學家所説的”——這並非沒有道理：“在公共領域，他們常常確實是這麼説的。”

在南波士頓開車兩個小時的弗吉尼亞大學，約翰·麥克拉倫是少數擔心貿易整體收益低於同事們預期的經濟學家之一——而當地的影響更糟。他的研究表明，當一波進口到來時，失業潮遠遠超出直接受影響的行業。

麥克拉倫在一次採訪中表示，問題在於很難讓這樣的觀點被聽到。它們被“傳教士學派”淹沒了。

前汽車經銷商環繞南波士頓。當製造業離開小鎮時，許多看似無關的企業也在掙扎。攝影師：特拉維斯·道夫/彭博社早在特朗普震驚的選舉勝利之前，傳教士們就開始受到挑戰。原因和症狀有很多；所有這些背後是一個簡單而明顯的事實，即美國的收入分配持續惡化。

2008年的全球危機爆炸了主流經濟學家的信譽，他們沒有預見到這一點。“21世紀的資本”，法國托馬斯·皮凱蒂於2013年出版的一本書，描述了勞動收入與資本回報之間的偏差，成為了一本不太可能的暢銷書。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這一市場正統的堡壘，去年發表了一篇文章，由副主任喬納森·奧斯特里共同撰寫，標題為“新自由主義：被過度推銷了嗎？”

聯邦儲備委員會也參與了這一行動。2016年6月的政策會議紀要首次提到了黑人和西班牙裔的失業率。他們繼續這樣做。在過去的一年裏，費城和明尼阿波利斯的聯邦儲備銀行設立了研究不平等和社會流動性的機構。

在11月，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華盛頓最可靠的貿易自由化倡導者——共同主辦了一場關於不平等和包容性增長的會議。“不平等否認基本上正在退卻，”彼得森高級研究員傑森·弗曼説，他曾是總統巴拉克·奧巴馬的首席經濟學家。

南波士頓人可能會問：那又怎樣？

一些經濟學家可能正在改變他們的調子，但華盛頓的大部分人仍在唱着舊的旋律。共和黨仍然沉迷於財政緊縮，因此如何補償或再培訓工人的問題通常會導致死衚衕。大多數民主黨人支持他們任內簽署的貿易協議。

哈利法克斯縣正在進行的修復工作與政治意識形態或經濟學家關係不大。這是一個自助的拼湊。

當局在他們能找到的地方籌集資金——州和聯邦援助、煙草和解資金、私人捐款。城鎮領導人也掏出了自己的口袋。

一些製造商仍然存在，從跑車製造商TMI AutoTech Inc.到瑞士工業巨頭ABB Ltd.。根據縣工業發展局的説法，這兩家公司在擴大投資和增加就業後都獲得了激勵。這些公司的長期計劃可能取決於當地勞動力是否具備正確的技能；因此南波士頓和該縣將兩個前煙草倉庫改造成高等教育中心，提供從護理到焊接再到信息技術的大學課程和職業培訓。在那裏接受培訓的技術人員正在鄰近縣的微軟公司數據中心找到工作。

“人們有強烈的願望去成功，併為該地區的人們建立更好的生活質量，”南弗吉尼亞高等教育基金會的執行董事湯米·尼爾森説。

在南波士頓的南弗吉尼亞高等教育中心，學生們通過四年制大學和社區學院的合作，在兩個改造過的煙草倉庫中獲得多種學科的認證。攝影師：特拉維斯·道夫/彭博社這可能正在奏效。就業差距已經縮小。哈利法克斯縣現在的失業率為5.1%，僅略高於全國4.3%的失業率，儘管移民幫助將這一數字降低。

根據一種新自由主義的觀點，移民們的想法是正確的。

在2016年3月的一篇文章中，保守派的《國家評論》雜誌分析了“貧困白人美國”的問題，從家庭破裂到藥物濫用。“關於這些功能失調、低收入社區的真相是，它們應該消亡，”它總結道。生活在其中的人們“需要真正的改變，這意味着他們需要U-Haul。”

尼爾森的家族在南波士頓擁有一個煙草倉庫，離他的辦公室僅幾步之遙，已經有三代人了。早期時代的企業家——小塊農民——帶着他們的煙葉來到這裏，然後由高聲叫賣的拍賣師將其出售。

這座建築已被改建為公寓。曾經裝載幹葉子的籃子在寬敞的開放大廳中展出，那裏保留了原始的木地板和橫樑。

全球化有時因其帶來的“創造性破壞”而受到讚揚。南波士頓的居民和領導者已經受夠了破壞。他們正試圖逐步改造他們的社區——每次一個企業，每次一個工人。尼爾森談到他家族的煙草倉庫時，似乎在談論這個小鎮。

“我記得我母親説過，‘湯米，無論你做什麼，別讓他們拆掉它，’”他説。——與**卡塔琳娜·薩拉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