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加泰羅尼亞危機的複雜政治 - 彭博社

抗議者在週二的巴塞羅那展示加泰羅尼亞分裂主義旗幟。恩裏克·卡爾沃/路透社週日巴塞羅那的震驚暴力使得加泰羅尼亞分裂主義運動背後的政治更加難以解析。身穿防暴裝備的警察干擾投票地點，毆打試圖投票的公民，造成令人難以置信的893人受傷——這一切都是為了阻止一項被國家法律視為非法的加泰羅尼亞獨立公投。

很難擺脱對一個殘酷、壓迫國家試圖破壞民主的印象。世界看到西班牙法西斯主義的過去和內戰時期的混亂的回聲，以及對歐洲不安未來的黑暗暗示。

彭博社城市實驗室麥格理的新總部被稱為“小黃人”阿根廷毒品販運熱點謀殺案驟降在一個年輕人的城市，市長的標誌性政策是學校午餐機器人出租車對公共交通並無好處這種印象將持續存在——而且有充分的理由，考慮到暴力——但理解這種暴力發生的背景也很重要。在街道之外，將情況簡單地描繪為弱者與強者之間的鬥爭，或者暗示大多數加泰羅尼亞公民實際上一直在尋求完全獨立，都是錯誤的。事實上，雖然獨立辯論正在演變為街頭鬥爭，但它也揭示了權力精英之間更廣泛的對峙，這幾乎與暴力一樣令人擔憂。

首先，讓我們看看加泰羅尼亞本身，它在後弗朗哥時代的西班牙中佔據着一種部分特權、部分邊緣化的角色。加泰羅尼亞長期以來是西班牙較富裕的地區之一，在經濟上略顯強勢，佔據西班牙16%的人口，但卻貢獻了超過20%的GDP和超過25%的出口。儘管在弗朗哥獨裁統治下遭受了殘酷鎮壓，該地區（連同巴斯克地區，後者也長期以來有着強大的民族主義運動）仍然保持了其獨特的身份，可能是因為在歐洲鄰國法國和英國系統性壓制其少數民族語言和文化的幾個世紀中，西班牙的中央政府相對薄弱。

然而，加泰羅尼亞的精英們從未真正獲得與其經濟實力相對應的國家政治份額。寫入西班牙國家體系的自治意味着該地區在自身事務中擁有相當大的發言權——被稱為加泰羅尼亞 Generalitat 的地方政府在許多領域擁有實質性（有時是絕對的）地方管轄權。儘管如此，國家機構的主要影響力始終在馬德里被嚴密把控。在繁榮時期，這導致了緊張局勢，但自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後弗朗哥協議確實開始崩潰。隨着西班牙經濟持續低迷，人們對中央政府解決問題的能力失去了信心。

與此同時，更新西班牙憲法以重新調整其權力分享機制的嘗試已被那些更關心迎合自己基礎而非達成有用妥協的阻撓政治家所破壞。因此，獨立運動已成為加泰羅尼亞人關注的焦點，他們認為通過本地管理自己的事務和税收可以獲得更好的交易。

作為21世紀，這其中還有更多內容。獨立推動也是加泰羅尼亞公民表達對影響整個西班牙人民的更廣泛問題的不滿的載體，例如生活水平下降和可怕的青年失業率。面對變革的投票——任何變革——人們已動員起來，儘管獨立從未真正獲得多數支持：來自加泰羅尼亞政府的預投票數據顯示，僅有41%支持獨立。並非完全巧合的是，這一運動在脱歐時代得到了發展，脱歐也是一個部分反映超出直接向選民提出的問題的挫折的公投。

國家警察成功地復活了過去獨裁統治的幽靈，這可能會激勵對獨立的支持。與此同時，加泰羅尼亞的地區政府通過推動獨立問題，不僅僅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支持者。 PDeCAT （加泰羅尼亞歐洲民主黨）目前作為 Junts pel Sí聯盟的一部分執政，正受到地區法院的大規模反腐調查，指控與其相關的官員（以及其早期形式，一個名為CDC的政黨）在所有國家合同中收取強制性的3%回扣，這表明該地區可能已經滋生了廣泛的腐敗。

對三百分案的反應提供了一個窺視西班牙當前情緒的窗口。對許多加泰羅尼亞官員來説，這可能是痛苦的，但公眾的看法是，這種腐敗在西班牙是普遍存在的，加泰羅尼亞的法院至少值得一些讚譽，因為他們試圖解決這個問題。與此同時，加泰羅尼亞政府推動公投問題被一些人視為對腐敗醜聞的有意分散注意力。

暗示加泰羅尼亞公投背後有些模糊動機意味着西班牙國家政府的領導人以某種方式是好人，這將是極其錯誤的。事實上，中央政府也被指控利用分裂主義辯論來分散選民對其他問題的注意。它未能利用眾多機會來緩解局勢，部分原因是反加泰羅尼亞的挑釁對其部分基礎選民具有吸引力。

首相馬里亞諾·拉霍伊領導着一個脆弱的少數政府。儘管有脆弱復甦的跡象，西班牙仍然有比2008年金融危機前少兩百萬個工作崗位。拉霍伊的右翼人民黨（PP）官員們自己也正面臨眾多腐敗調查，而政府剛剛被迫撤回其2018年的支出法案，因為擔心該法案無法通過。人民黨的部分基礎支持者熱衷於週日世界所見的強硬手段：在巴塞羅那縱容可怕的警察行為可能是為了迎合這一選民羣體。

如果是這樣，這一計謀可能已經失敗。雖然獨立投票者在加泰羅尼亞尚未享有明確的多數，但許多公民——包括巴塞羅那市長阿達·科勞，她尚未表明對獨立的固定立場——支持就此問題進行投票。現在，警方成功地復活了過去獨裁統治的幽靈，這可能會激勵對獨立的支持。加泰羅尼亞政府今天聲稱有90%的選票支持獨立，但考慮到只有42.3%的選民能夠或選擇投票，這些數字有些毫無意義。

為什麼政府要冒如此大的風險進行嚴厲打壓？本質上，因為這次投票不僅挑戰了它的權威，還挑戰了1978年的西班牙憲法，該憲法規定國家是不可分割的。加泰羅尼亞的地方政府甚至在推進公投投票時違反了他們自己議會的程序。

正如今天在加泰羅尼亞宣佈的 總罷工 所表明的，事情可能會變得更糟。暴力鎮壓在加泰羅尼亞人中間造成了憤怒的情緒，他們對被剝奪發聲權感到憤怒。地方政府可能會引用公投結果，儘管這些結果並不完整，來宣佈獨立，而國家政府則可能通過強制實施直接統治來回應。而國家警察中，有些是為此場合從西班牙其他地區調來的，現在已將自己視為中央政府的暴力執行者。這是一個不穩定的元素混合。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誰也無法預測，但國家和地方政府的命運——以及在一年前難以想象的西班牙本身的凝聚力——現在都懸而未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