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洗錢10億美元的伊朗石油 - 彭博社

雷扎·扎拉布。

攝影師：奧贊·科塞/法新社/蓋蒂圖片社

看起來緊張而嚴肅，FBI的明星證人從拘留所走出，穿着米色監獄服在紐約聯邦法庭中緩步而行。這位土耳其-伊朗黃金交易商在11月29日的聽證會上坐在證人席上，這是美國政府提起的洗錢和規避制裁案件的第二天作證。被要求報上姓名時，他説他是雷扎·扎拉布。

不久前，扎拉布的生活可能符合詹姆斯·邦德反派的描述——他與流行歌手妻子駕駛阿斯頓·馬丁和路虎在伊斯坦布爾遊蕩，乘坐私人飛機，甚至在愛琴海上使用自己的噴氣揹包和潛水艇。他喜歡攜帶一把鍍金手槍，並在特朗普大廈伊斯坦布爾設有辦公室。這一切在2016年3月結束，當時扎拉布在邁阿密度假前往迪士尼樂園時被FBI特工逮捕。在接下來的18個月裏，34歲的扎拉布成為一項指控他的主要被告，指控他和其他人共謀通過美國的銀行洗錢近10億美元，以幫助伊朗規避其核計劃的制裁。

扎拉布僱傭了一支由美國一些最頂尖律師事務所的16名律師組成的團隊。在2016年總統選舉後，他請來了兩位唐納德·特朗普的密友，前紐約市市長魯迪·朱利安尼和前美國司法部長邁克爾·穆卡西，他們試圖為他的釋放達成協議，包括交換囚犯。但這些努力失敗了。然後在9月，扎拉布消失了。

如何將10億美元的制裁石油資金從土耳其洗錢…

在他的證詞中，雷扎·扎拉布給檢察官提供了他其中一個計劃的逐步圖解。

插圖：托米·烏姆插圖：托米·烏姆1. 伊朗向土耳其出售石油。但由於國際制裁，伊朗無法接受土耳其的錢。2. 土耳其將錢存入土耳其銀行哈克銀行（Halkbank）名下的國家伊朗石油公司（NIOC）賬户。

3. 當錢從NIOC的哈克銀行賬户轉入伊朗銀行Sarmayeh在哈克銀行的另一個賬户時，扎拉布的角色開始。4. 哈克銀行將錢從Sarmayeh的賬户轉入扎拉布的一家公司名下的賬户。5. 扎拉布用這筆錢在土耳其購買黃金。他將黃金裝入一個手提箱，並交給一個快遞員，快遞員將其帶上飛機。

幾周以來，他的行蹤成謎。監獄登記表顯示他已被釋放。法庭文件表明他不再參與案件的辯護。直到11月29日他出現在法庭上，整個故事才浮出水面。聯邦調查局（FBI）將他從監獄中轉移，以保護他免受威脅，並在一個未公開的地點對他進行看護。到那時，扎拉布已秘密承認對他所有指控的罪名，並同意協助美國政府。作為交易的一部分，檢察官為他和他的家人提供了證人保護。

在超過一週的證人席上，扎拉布講述了一個令人震驚的腐敗和雙重交易的故事，涉及土耳其政府的最高層，直至總統雷傑普·塔伊普·埃爾多安。此案進一步惡化了華盛頓與安卡拉本已緊張的關係，揭示了美國的長期盟友如何可能幫助伊朗破壞制裁，即使土耳其從美國獲得了數百萬美元的援助。已有九人被控，包括土耳其前經濟部長和國有大型銀行哈克銀行的前首席執行官。在他們中，只有一人——扎拉布的前共同被告、哈克銀行的高級執行官梅赫梅特·哈坎·阿蒂拉正在受審。其他人都已避免被美國逮捕。

在法庭上，扎拉布詳細説明了他如何向土耳其政府官員和銀行高管支付數千萬美元的賄賂，以贏得他們的支持和掩護，進行洗錢操作。在他作證的第二天，他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指控埃爾多安參與了這一陰謀，稱他被告知土耳其總統下令將兩家土耳其銀行納入該計劃。

扎拉布是一個富有的伊朗鋼鐵大亨的兒子，幼時移居土耳其，並在青少年時期開始了各種企業。他的主要業務變成了資金轉移、貨幣兑換和黃金交易。2005年，扎拉布成為土耳其公民。與此同時，他的父親是伊朗新當選總統馬哈茂德·艾哈邁迪內賈德組建的一個團隊的一部分，旨在幫助規避美國製裁，這些制裁是對艾哈邁迪內賈德積極追求核計劃的回應。伊朗聲稱該計劃是出於和平目的，但在2011年，國際原子能機構表示無法排除軍事意圖。

這導致美國與聯合國在2012年實施了更嚴格的制裁，以切斷伊朗的銀行與全球金融系統的聯繫，並阻止其獲得石油和天然氣銷售的收入。伊朗經濟陷入衰退；通貨膨脹飆升至兩位數。儘管伊朗繼續出售石油，但收益開始堆積在其無法接觸的銀行中。到2012年，伊朗在土耳其、中國、印度、意大利和日本的銀行中有數十億美元和歐元。隨着制裁的加緊，扎拉布作證稱他了解到伊朗中央銀行和國家石油公司正在尋找獲取他們資金的方法。

…併為伊朗付款

6. 在海關表格上，黃金被標記為運往伊朗，但快遞員在迪拜下車。7. 扎拉布通過迪拜的一家辦公室接管黃金。8. 他在迪拜以當地貨幣迪拉姆出售黃金換取現金。

9. 扎拉布收到由伊朗指定的付款指示，然後通過他控制的迪拜公司，將資金和付款指示交給迪拜的一家匯款公司，羅斯塔馬尼交易所。10. 羅斯塔馬尼根據這些指示轉移資金，導致美國的銀行進行以美元計價的交易。

根據檢察官的説法，從2012年開始，扎拉布設計了一個複雜的計劃，將伊朗在土耳其的資金轉移到他自己在那裏的公司賬户，然後以實物黃金的形式出口到迪拜。從那裏，這些資金被轉移到國際金融系統中，並用於向伊朗指定的實體付款，有時通過紐約的銀行賬户。他隨後開發了類似的計劃，以獲取伊朗在其他國家的資金，成功程度各不相同。在他操作的巔峯時期，扎拉布聲稱他每天使用多達15名快遞員一次性轉移超過1000磅的黃金。後來，當新一輪制裁使黃金不再成為選擇時，扎拉布開發了一個系統，將這些流動描繪為人道主義食品運輸——儘管沒有發送任何食品。

扎拉布表示，在四年內，他幾乎將伊朗的數十億資金從土耳其轉移出去，並從印度、中國和意大利轉移了更多。他作證稱，他每轉移1000美元收取4到5美元的費用，產生了他聲稱的高達1.5億美元的收入，其中一些用於賄賂和銀行費用。美國財政部的官員對扎拉布的一些交易產生了懷疑，並在2012年和2014年前往土耳其的哈克銀行警告其不要與伊朗做生意。

雖然這個計劃在大多數情況下有效，但它已經開始解體。在2012年一個霧濛濛的除夕夜，一架載有扎拉布貨物的飛機意外地被迫在伊斯坦布爾降落加油。海關官員在貨艙中發現了超過一噸未申報的黃金。隨後的調查產生了大量的竊聽錄音、短信記錄和其他材料。有關當局突襲了哈克銀行首席執行官蘇萊曼·阿斯蘭的家，發現了裝在鞋盒裏的450萬美元現金。土耳其警方在2013年逮捕了扎拉布。

但埃爾多安很快就關閉了此案，解僱甚至監禁了處理此案的警察和檢察官。扎拉布被釋放，計劃恢復，儘管他作為伊朗的全球銀行家的角色此時已引起FBI的注意，FBI開始了自己的調查。到2015年，聯邦特工已掌握足夠證據，在紐約對扎拉布獲得了秘密大陪審團起訴。

檢察官引用了扎拉布多次提及埃爾多安名字以推進洗錢計劃的實例，包括他告訴人們他已向埃爾多安詳細説明整個計劃的錄音對話。在2013年的一次對話中，扎拉布説：“即使我們做到二十億，這也很重要。你明白嗎？在總理眼中，這對我很重要，因為我會直接去找他。”（埃爾多安在2003年至2014年擔任總理。）檢察官還引用了扎拉布向與埃爾多安家族相關的慈善機構捐款的情況。

儘管扎拉布努力，制裁達到了預期效果。伊朗很快就談判桌上討論修改其核計劃。該國在2015年7月達成協議，制裁於2016年1月開始解除。到那時，扎拉布的歷程已經確定。在他作證的第二天，埃爾多安政府開始動手查封他在土耳其的資產。在11月30日的一次演講中，扎拉布指控他後，埃爾多安説：“我們沒有違反禁運。”

(更新以進一步澄清扎拉布在迪拜的資金轉移活動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