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產税開徵:中國的人口老齡化與財政困境_風聞
已注销用户-存在就是真理,需要即是合法2017-12-21 11:24

有句古話叫“一葉落而知天下秋”,現在想來,先賢誠不欺我。
三年之前,筆者還在內地某省做村鎮幹部,突然得知鄰縣幾個吃財政飯的事業單位已拖欠數月工資,後來瞭解到,因地方財政缺錢,這幾個單位的工資就只能延遲發放了。這在當時給我造成了很大沖擊,讓我意識到,“鐵桿莊稼”的財政飯怕是不能再吃了,因為地方缺錢了。當然,我也相信當地政府也會盡力提升我這些村鎮幹部的待遇,但是如果地方缺錢,這種提升的幅度恐怕會比較有限,所以,在與家人溝通之後,我就辭去了公職。
在內地大多數省份,地方財政無疑要靠中央的轉移支付,因此,地方的缺錢實際上反映了中央財政的狀況。在2016年,國有企業大規模的債轉股,某種程度上也顯示出中國財政的緊張程度,要知道,上一次如此大規模的債轉股發生在1999年,當時中央政府的財政赤字為1503億元,恰恰是1949年以來的最高紀錄。
筆者並不是經濟學者,也不敢自詡財政專家,但筆者對現代政治史卻極為熟悉,西歐、蘇聯、日本和台灣等地活生生的現代政治史告訴我一個縈繞已久的預期:一個年輕人口(即納税人口)越來越少、老年人口(即食税人口)越來越多的國家,政府的財政必將承受越來越大的壓力。因為,一方面,納税人的持續減少,意味着政府的税收很難避免不斷減少,另一方面,食税人的逐年增加,昭示着政府的開支很難避免不斷增加(養老金、社保、醫保等支出)。在一個人口基數極其巨大的老齡化國家,這幾乎是一個無解的治理難題。
人口老齡化與財政困境
以日本為例,1990年,日本未成年人人口約為2000萬,人口比率為18%,政府的一般税收高達60萬億(日元);到了2015年,日本未成年人下降到1360多萬,比率為12.9%,該年日本的一般税收收入下降到了56萬億,要知道這還是發生在2015年的税率遠高於1990年的情況下(未成年人比例的持續下降,意味着將來納税人口的不斷縮減);與之相反的是,1990年,65歲以上的老齡人口約1200萬,比率為10%左右,政府的財政支出為69萬億日元;到了2015年,日本的老齡人口達3300萬,比率高達26.7%,政府的財政支出則急劇飆升到96.7萬億日元(其中絕大部分增長源於老人食税人口的增加)。

日本歷年未成年人與老年人的人口比例圖,與這種死亡交叉趨勢相伴的,是日本國財政支出的急劇增長和收入的鋭減,人口危機導致的財政危機使得日本國走向衰敗
中國財政可能出現的困境
那麼,中國未來的人口年齡結構,將會以怎樣的趨勢對政府財政產生壓力呢?筆者認為,中國人口老齡化產生的財政壓力,將會在近幾年內急劇攀升,這是由兩個很現實的原因導致的。
一方面,隨着中國計劃生育一代進入勞動力市場,成為納税人的主體,中國的税收收入將毫無疑問地受到影響。從1984年起,中國開始在全國範圍內實行計劃生育政策,這使得中國的85後年輕人人數從該年開始大幅降低,這也意味着,隨着時間的推移,人口相對較少的計劃生育85後將不斷接替此前人口相對較多的嬰兒潮一代,承擔納税義務,中國的税收收入將不可避免地出現年際減少。這種現象,已經在日本、台灣、歐洲等老齡化的地區發生過。

由上圖可以看到,中國財政未來將面臨人口龐大的60後從納税人變成食税人的巨大財政衝擊,同時,這個國家的新納税人(85後、90後)也在逐年減少
另一方面,中國的新生人口在1961年之後迅速增加。這股上世紀60年代的巨大人口潮將在2020年及以後相繼由納税人口變成食税人口,這種改變將會逐年增加中國政府的財政支出額度,這是完全可以預見的。
因此,在納税人口逐年降低,食税人口逐年上漲的情況下,中國的財政壓力將在未來數年內迎來真正的、持久的洪峯,這一前景無疑應當引起決策層、投資者和行業人員的警惕。
財政困境的後果
財政困境將會導致什麼後果?
常識告訴我們,當政府陷入財政困境後,在努力借債的同時,她將不得不採取加税和減支的措施,這些都是政治上極為痛苦的政策。這也意味着,那些財源豐厚的税種必然會被徵收,某些能夠加大徵税比率的税項必然會加大,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與此同時,那些非必須的、政治效應或經濟效益低下的企業和單位,將不可避免的被減少甚至裁撤——這關乎很多人的命運。總而言之,財政困境將會逼迫政府提高效率,無論是通過改革,還是通過甩包袱。
因此,那些依託財政的低效單位或虧損企業,無疑需要努力改善效益,以免未來成為包袱;那些冗餘的行政人員,無疑需要提升自己,以免無法適應新的未來。畢竟,只有未雨,才談得上綢繆,只有慮遠,才可能排除近憂。
同樣,現代政治史告訴我們,財政問題有可能導致政治動盪和不穩定,國家無疑應對此深以為警,以備不虞。1789年的法國大革命會和1987年的戈爾巴喬夫改革,都是因政府為了解決財政困境的改革所致。
其中的教訓,不可不慎,這是一個很少談論中國事務之愛國者的一點揣揣愛國之心。我也深信,我們中國人能夠克服這一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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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通過財政預判政策
一個真正理解政治的人,必然能夠意識到,通過理解一個國家的財政狀況和風險,必然要比通過揣測人事更能預見其政策的變動。因為,在政治上,處境要比人更能決定決策者的政策取向。這種區別決定了所謂的政治觀察家,到底是街頭侃大山還是真正的預見者。
王安石變法,法國杜爾哥改革,內克改革,卡隆改革,清末改革、斯托雷平改革、朴正熙改革、中國79年的改革開放、戈爾巴喬夫改革等等,都是因為財政困境。
因此,基辛格之所以能夠預料到戈爾巴喬夫的改革,不是因為他理解了戈爾巴喬夫的軟弱,而是因為*“我們(基辛格)意識到俄國的政治目標已經傷害了她的財政基礎”(《大外交》,基辛格)。*
*“帝國使克里姆林宮變得更窮而非更富了,越南使得蘇聯每年支出35億美元以上,古巴49億美元,安哥拉、莫桑比克和埃塞俄比亞30多億,尼加拉瓜10億,大國雄心每天使得克里姆林宮耗資3500萬美元,更不用説阿富汗戰爭了。”**——美國前總統尼克松《1999:不戰而勝》*推薦收聽語音節目,鏈接:《如何通過財政預判政府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