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深閨人不識_風聞

現在是一個科技時代，説到科學，即便不是相關者，也有敬畏之心，這比菩薩上帝都好使。

但有另一類學問，知道的敬畏的，就不多了，這就是人文學科。這是幹啥用呢，肯定造不了飛機，開不了汽車，但卻是科學的母體，孕育出科學的媽，或者説大地，科學就是上面長出來的糧食。也就是説科學，本身就是觀念產物，這在哲學上稱為理性主義。現代性的當代的主流的科學技術文明，就這種路數來的，不是石頭縫裏崩出來的孫猴子，一下就這樣能耐，人間無地，神的世界也有席位，官名弼馬温。

《西遊記》不是科學，而是神話，是文學。但文學可能被一般人降解為一種花活，漂亮話，美麗文。很多時候，很不喜歡別人説你文筆好，有文采，就怕沾上這花花世界。這不是文筆問題，更不是彩色問題。寫作有兩類，一是理論敍事，一是文學敍事。這兩類，都需要人文學識，其複雜程度，並不亞於科學技術，不是炫技賣弄文字能解決的。

前幾天，我提到文學本體出場，這個本體，就是一個哲學概念，啥是本體？人類思考幾千年了，這個問題，也沒有完全説得清楚。但文學的本體肯定是存在的，比如過去的紅色文藝，它的本體一定是政治性的，和政治學説有關，小説就是要顯露揭示這個本體。這樣的本體，在現在國內大多數革命題材電視劇了，比如最近很火的風箏，就有。文學的目的之一，就是顯露這樣那樣的本體，這也是一個存在主義哲學的命題，而出場這個概念，又和現象學有關。現象學研究人的認識方式的，其初衷就是避免理想認識的片面和獨斷性。

最近，研究一個課題，就是設計形式和人類精神的關係。這會涉及到很多人人文學識。你得知道考古學一些最新成果，得知道人類原始思維形式，還要知道歷史狀況，知道中國古代一些哲學家的言論，西方哲學家的言論，馬克思主義的言論，這樣的言論可能給你提供一些人類精神的狀態，成為你的論據。西方歷史哲學家柯林伍德，一切歷史都是思想史，歷史也是思想的展開，思想的蛛絲馬跡。而歷史有一個基礎，那就是考古。但僅有考古還不夠，考古出來其實顯露了人類的精神現象，這可能又是以現象學的角度來看待考古，是精神現象學的蛛絲馬跡，這就是學科融合了。同樣，要回答設計形式和人類精神的關係，任何單一的學科，都是無法勝任的。這，哪裏僅僅是文筆文采的問題。這樣看問題的人，一定對人文學科，比較的陌生和無知。

文學，也不是文筆，文采問題。有這樣文筆文采出眾的，比如詩刊社曾經有個詩人，後來娶了顧城的前情人為妻。這位詩人的文字，極其華美，初中語文教材就收錄了。這，就是文采，也就是一些彩色，一些浮面的美。模仿這類寫作路子的很多，也很討喜。前幾天QQ空間有人貼這樣的仿作，點讚的無數。這，不是文學，而是用文字繡花。

好的文學，肯定和文字表現形式有關，但文字美不美，實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性和人間性。如果你對人性和人間性，沒有感悟，沒有研究，或者覺得好聽好看，鸚鵡學舌，那就不可能寫出文學來，而只能仿造，用文字繡花。所謂繡花，一定有模子，有現成的技藝，呈現出來的，可能就是這樣的文筆和文采，實在和文學沒多大關係。確實有人喜歡泡在這種美里，猶如泡茶喝，也不能説是壞事哈，別人情調了嘛，文藝了嘛。但文學本體，可能躲在深山，你是見不到的。本體一定是澄明的，需要被澄明的東西。這是高難度的！而且文學本體，絕對不是政治性的，它是自給自足，無需勞煩他者而自我圓滿成熟的。這，就是文學的獨立性。這樣的文學，在大眾文化範疇裏，在流行文化範圍裏，是不可能出場，某種意義上，芳華的文學性不高，道理也在這裏。

科技只管用處，不管人性，或者把人性全部蜕化為功利目的性，改造自然，戰天鬥地，敢叫日月換新天，甚至造出一個人工世界，人工智能，人文被棄之如敝屣，這也是人文被人陌生，被人降解為文字花活的根本原因。一個科技文明時代，不管人類精神，或者以科學精神替代獨霸獨斷人類一切精神，以致形成新的科技神，科技宗教，新的互聯網神衹。大神一堆，彙集烏鎮，比古希臘奧林匹亞科斯山眾神聚會還熱鬧。馬雲玩玩太極，都可以天下無敵，所謂武林高手娛樂大咖，在他面前，都是紙糊柚子殼般，不堪一擊，就是這種力量的最好註解。

馬雲被無數人膜拜，燒香，是這個科技昌明時代最大的悲哀，最大的危機。不識人文真面目，藏在深閨人不識，手腳發達了，精神卻萎靡了，悲從心來呀。

2017年12月29日 星期五 於牧羊地 

（圖片來自網絡，原文首發於知乎-童話雲裳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