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超:普京和特朗普是朋友還是夥伴?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孫超】
還有十幾天,美國新任總統特朗普就要就職,留給前任奧巴馬的時間也不多了。按照美媒的説法,卸任前的奧巴馬不是忙着怎麼平穩過渡政權,而是一直忙着給特朗普“挖坑”:為了報復俄羅斯黑客對美國大選的干涉,奧巴馬下令驅逐了35位俄羅斯外交官,而且還準備對5家企業和6位個人進行新的制裁。
也難怪奧巴馬會發怒,從競選以來,特朗普和普京之間的“眉來眼去”,就讓白宮很是尷尬。先是在11月9日競選勝利當天,普京就發出賀電,表示願意與特朗普展開建設性對話,擺脱俄美關係的危機狀態;又誇讚特朗普是個“豐富多彩的人”,就連最近的新年賀詞都只提特朗普不提奧巴馬。再加上特朗普勝選之後,以候選總統的身份清理奧巴馬時代的外交遺產,除了揚言要撕毀伊朗核問題全面協議、反對TPP、將重心轉移到國內外,還迫切希望改善對俄關係,甚至與蔡英文還通了電話。
特朗普的這些政治作秀完全不給白宮面子,也難怪奧巴馬會抓緊時間在離開白宮前的三週進行高調反擊。但讓奧巴馬感到羞辱的是,普京這次竟然不接招,而是明確表示:你已經不重要了,我們可以等特朗普。
自奧巴馬上任以來,美國對外戰略重心東移,美俄關係的重啓成為奧巴馬政府的自然選擇。但在這八年裏,美俄關係上演着“新冷戰”劇目,反俄甚至成為美國主流政界的標識。奧巴馬政府此番發難釋放了兩個信號:1)美國政壇對即將到來的“局外人”特朗普的執政並無信心;2)美俄關係將難以迅速改善,美俄關係的緩和將面臨更多的國內壓力。

奧巴馬和普京的“死亡凝視”
“跛腳鴨”的最後行動
美俄關係的惡化是以敍利亞和烏克蘭事件的爆發和演進為標誌的。自2011年敍利亞陷入動亂以來,美國在中東地區一直處在被動地位。一方面,美國需要完成戰略東移,從中東抽身將核心戰略力量佈局放在亞太地區。另一方面,奧巴馬需要積極應對當前的中東亂局,在伊朗核問題、敍利亞亂局和難民問題中取得突破。
但俄羅斯對敍利亞的直接軍事幹預打破了奧巴馬戰略計劃。普京在敍利亞問題上的積極作為,公開支持阿薩德政權將奧巴馬所有努力幾乎毀於一旦。在俄羅斯的支持下,阿薩德政權不僅得以鞏固,甚至在與反對派和“伊斯蘭國”對抗中取得優勢。俄羅斯在此次干預中也獲得道義支持,普京聲望大為提高。而在歐洲安全問題中,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的行動更是引起了美國鷹派的大為不滿。一些共和黨的高層將普京在烏克蘭危機中的表現視為帝國主義邏輯的自然演進、普京學説的國際擴張。
共和黨精英對俄羅斯進取性外交的拒斥獲得了民主黨精英,特別是希拉里和克里等人的支持,強調向世界推廣自由主義價值觀的民主黨高層期盼對俄羅斯實施嚴厲限制和制裁措施。但顯然奧巴馬否決了兩派精英的建議,反對激化美俄矛盾。奧巴馬一直小心維護着美俄關係現狀,既不願意持續惡化俄美關係,也不願意恢復對俄交往。因此在奧巴馬執政時期,美俄關係沒有重啓,卻沒有惡化到冷戰的邊緣。而奧巴馬政府對俄行動的消極緩慢、無所作為也遭到兩黨高層批評。
2016年的美國大選改變了美國對外政策的政治基礎,特朗普的上台則改變了奧巴馬對未來美俄關係的預期。原本並不希望修復俄美關係的奧巴馬政府卻要面對美俄關係改善的契機,這也是美國兩黨高層無法接受的結果。特朗普競選勝利後提名蒂勒森(Rex Tillerson)(埃克森美孚CEO)為美國國務卿,此舉旨在緩和俄美關係,但卻激怒了美國主流政界,特別是反對俄美關係改善的共和黨高層和特朗普政敵。為了防止日後出現更大變數,“跛腳鴨”只能通過有限的努力確保俄美關係維持現狀,防止特朗普的外交變革。奧巴馬政府最後製造的麻煩必將影響美俄關係的緩和。這種固化美國政壇的“反俄行為模式”的做法也在提醒特朗普務必要做出正確的選擇。
特朗普需要什麼,朋友還是夥伴?
美俄關係最好狀態是在比爾·克林頓的第一任期。克林頓將葉利欽視為好友,經常提到這位克里姆林宮的好友。對特朗普而言,普京對特朗普的支持似乎就是這樣的好友。與20年前相比,俄美關係已經發生劇變。20年前,俄羅斯是美國的小夥伴,現在俄羅斯擁有大國雄心,希望復興俄羅斯曾經的輝煌。20年前,自由主義意識形態成為普世的價值觀,現今美國推行民主化戰略,造成中東亂局和顏色革命。而這一切是俄羅斯不願意見到和發生的。
特朗普執政的目標是讓“美國再次偉大”。對這位商業鉅子來説,朋友和夥伴性質不同。朋友是情感上的好伴侶,而夥伴則是生意上不可缺少的角色,是謀求共同利益的盟友。朋友可以不合作,但夥伴必須要交往,必須要共同面對問題,處理爭端。如今特朗普所在的美國恐俄症氾濫,對普京的妖魔化言論不絕於耳。被視為朋友的普京一時難以成為特朗普政府的夥伴,美國與俄羅斯也缺少共同的國家利益。對特朗普而言,提出任何非常理性與俄羅斯合作的政策都將面臨國會和兩黨高層的巨大挑戰。普京對特朗普而言只是私交好友,絕不是可以輕易合作的夥伴。
事實上特朗普難以改變俄美關係的現狀。俄美關係的危機僵局並不是特朗普一人能夠決定。特朗普上台之後要重啓俄美關係,需要面對激烈又強大的反對力量,包括美國的兩黨精英、媒體以及鷹派力量。投票給特朗普的美國白人精英並不希望特朗普對俄羅斯採取“妥協温和”的政策。他們希望看到一個“進攻性”的美國做好準備迎接任何挑戰,再次成為偉大國家。由於美國與俄羅斯在全球秩序和國家利益上存在根本性分歧,美俄根本不可能因為總統換屆而迅速改善關係。俄羅斯在烏克蘭、敍利亞等問題上的強硬態度不可能因為特朗普上台而立即轉變。美國也不會因為兩國領袖良好的私交就放棄與歐盟一道制裁俄羅斯的既定政策,更不會因為普京的善意就在烏克蘭、敍利亞和波羅的海地區採取讓步行動。儘管普京押對了寶,但特朗普能起到的作用有限。

對於特朗普來説,普京可能更適合做朋友而不是夥伴
樂觀還是審慎:美俄關係的未來
特朗普上台之後俄羅斯政界的樂觀情緒非常明顯,普京已經準備好與美國結束衝突狀態。在特朗普當選之後幾天之內,普京與特朗普互通電話,再次祝賀特朗普當選,並希望特朗普兑現競選承諾,推動建立在“平等,互相尊重以及不干預別國內政”基礎上的對話機制。特朗普也表示要重啓兩國關係,通過發展投資和經貿為兩國關係改善建立堅實基礎。儘管奧巴馬釋放出不和諧的聲調,但特朗普時代的美俄關係很有可能出現反彈,加速兩國關係的恢復和發展。2017年也是俄美建交210週年,兩國領袖可以藉機緩和爭端,為關係重啓創造更好氣氛。
有觀點認為特朗普當選之後將主要精力放在國內問題上,對外交事務的干預會下降。但這恰恰帶來更大的危險性。特朗普很可能會依靠共和黨精英制定對外政策,他的魯莽和實用主義的風格也容易將美俄關係的良好開局破壞掉。另外,歐盟成員國也在擔心特朗普上台之後歐盟在對俄製裁問題上將可能失去美國的重要支持,甚至制裁俄羅斯的政策將會被廢除。這種擔憂事實上是不必要的,奧巴馬政府的行為等於是向歐盟釋放友好訊號,美俄關係的堅冰不可能因為特朗普的上台就被打破。
相反,普京一直希望美國能夠減少對俄的經濟制裁並承認俄羅斯對克里米亞合併的合法性。對特朗普而言,這些根本性問題很可能不做討論,否則不僅影響特朗普的支持率,也會惡化美國與格魯吉亞、烏克蘭等盟友的關係。特朗普很可能將親密的私人關係維持在友好的私人社交層面,緩和美俄關係的緊張氣氛,適時推動美俄貿易的發展。特朗普很有可能在向普京示好的同時,將重啓的努力寄希望於普京身上。與特朗普的交好需要俄羅斯的更大善意和更多付出。如果普京難以接受特朗普的要求,美俄關係很可能再次陷入險惡狀態,美國也會採取更嚴格的制裁措施。當前俄羅斯顯然處於劣勢的局面,普京向特朗普妥協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但俄羅斯的付出並不意味着美俄關係的實質性改善,因為對精明實用的特朗普來説,俄羅斯與美國本來就是完全不同的國家。美國的偉大,俄羅斯怎可能與之同日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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