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陳品:我只是想看個燈會,但還是被藍綠鬥噁心到了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許陳品】
已經有將近三十年曆史的台灣燈會,每年都是台灣春節一景。但也許有日漸式微之勢,這兩年的台灣燈會都是靠着辣眼睛的奇葩造型,才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從去年的福祿猴到今年的“慘叫雞”、“鞦韆燈”,一屆比一屆醜出了境界。

2016年台北燈會的福祿猴

台中花燈撞臉“尖叫雞”

2017年高雄花燈節的鞦韆燈
儘管不斷被燈會刷新三觀,但對於每一個台灣人來説,元宵燈會都是難以磨滅的記憶。每年的元宵節,台灣從北到南都啓動了各種相關慶典,除了台北燈節、台灣燈會、高雄燈會等賞花燈活動,台北市內湖區的“夜弄土地公”、新北市平溪區的“放天燈”、台南市鹽水區的“蜂炮”、台東縣元宵“炸寒單爺”,堪稱多采多姿。筆者生在台北、長在台北,就來介紹下經歷過的台北燈節吧。
台北燈會,台灣民眾的元宵大餐
台北燈節原稱“台北燈會”,首創於1990年,當初是台灣觀光主管部門為鼓勵民眾抓住春節尾巴走出户外,將元宵節定為觀光節,邀島內外主要幾個大航空公司、數十個知名觀光酒店提供贊助,並製作有各式主題造型花燈的花車,活動期間停放於中正紀念堂四周的道路上,到了夕陽西下之時,華燈初上,點亮了冬夜冷寂的台北。筆者曾就讀於中正紀念堂旁的一所初中,元宵節前後正值開學,騎着單車,在上學路上便可一覽美麗的花燈花車,辨認各個花燈分別是哪個酒店或航空公司,也藉此認識了新加坡的註明地標——“魚尾獅”。不過,唯一可惜之處是白天花燈不亮燈,觀賞效果打了點折扣,但也聊勝於無,算是在無趣的上學途中,一道獨特又別緻的風景線。
此外,每年此時在中正紀念堂廣場(今自由廣場)上,會架設大型主燈,每半小時或一小時啓動一次,搭配聲光效果,光彩奪目,甫一推出就深受市民們的喜愛,於是隔年起配合當年度生肖製作主燈,便形成了台北燈會的傳統之一。台北燈會的成功舉辦起了示範作用,後來才有了台灣燈會和高雄燈會,所以台北燈會可以算得上是台灣元宵燈會的濫觴。
另一個令筆者印象深刻的,是每年活動期間開始前一天至開始後的第二天下午,三天內會向市民免費發放10萬盞小型提燈與電池,市民可以快速自行組裝後拿在手上觀賞。筆者小時候也曾隨着家人去排隊領提燈。依稀記得是吃過中飯後,便步行至中正紀念堂外圍,察看哪個提燈發放點排隊隊伍人少就排在哪。發提燈的時間是下午2點,攜家帶眷、全家一起出動排隊的不在少數,晚去了很有可能會拿不到,所以早早就有長長的人龍,但即使冒着悽風苦雨,我與家人為了一年只有一次的小提燈,還是堅持排在了隊伍中,待拿到提燈的那一刻,歡欣鼓舞的心情使排隊的疲憊緩解了許多。

今年台北燈節的小提燈

民眾排隊領取小提燈
為了配合台北燈會,中小學也會舉辦花燈製作比賽,筆者就讀的小學、初中每年都會在美術課時教導學生們自制燈籠參賽,若是能夠獲得佳作、優等、特優等獎項,更是能給自己和學校爭光。然而,筆者手工與美感並不出眾,面對竹條、玻璃紙(賽璐玢)、鐵絲等材料一籌莫展,看着同學們紛紛“生”出極具巧思的花燈,我也只有望洋興嘆的份了。
後來筆者再有閒情去逛燈會現場,已經是2011年,時值辛卯年(兔年),但場地換至國父紀念館,萌萌的兔子主燈和兔子公仔們成為遊客爭相合影的焦點。除了主燈會定時配合聲光特效發光旋轉,現場還有“猜燈謎”的有獎徵答活動。

藍綠惡鬥,燈會也分庭抗禮
不過,好好一個“台北燈會”,為何卻在2001年改為今名“台北燈節”,場地也於2005年從中正紀念堂移師到台北市政府廣場與國父紀念館呢?原來這和台灣首次政黨輪替大有關係。
2000年,陳水扁代表民進黨當選了台灣最高領導人,以台灣“南北平衡,所有的縣市都要輪流舉辦燈會”為由,2001年將“台北燈會”改名為“台灣燈會”,與台北市的“台北燈會”分庭抗禮,不讓國民黨執政的台北市專美於前。而台北市從1997年起就有台北市政府民政局自行舉辦的“台北燈節”,在“台北燈會”被民進黨奪走之後,“台北燈節”順理成章的成為台北市最大型的元宵燈會活動。
回顧2001年到2016台灣燈會的地點,可以發現都是陳水扁或馬英九第一次勝選之時的執政縣市:台南是陳水扁的第一故鄉,而高雄是他的第二故鄉,扁媽是嘉義人,所以在陳水扁執政之時,台南舉辦過三次台灣燈會,而高雄則兩次,嘉義縣也有一次。馬英九認為苗栗(通宵馬家莊)也是他的故鄉,蔣家父子目前暫厝在桃園大溪,而蔣介石被視為台灣外省人的共同敬仰,所以在馬英九任內有在苗栗與桃園舉辦台灣燈會。而不管誰執政,台中都可輪到舉辦台灣燈會。
就這樣原本閤家歡樂的台灣燈會,成了執政黨撒播政治資源的手段。據説2014年“國慶煙火”和2015台灣燈會都選在台中,原本是政府要幫助提升胡志強在2014的選情,沒想到胡志強落選,讓林佳龍剛上任就很風光。
只是迄今,“台灣燈會”從未在台北市舉辦過,彷彿台北市消失在台灣的版圖中,也算是台灣政壇藍綠惡鬥戰線的延伸吧。
台灣僅存“小傳統”,漸失“大傳統”
既然台灣地區有元宵燈會、提花燈、猜燈謎、吃湯圓(或元宵)、放天燈(孔明燈)等這些與大陸相同的民俗習慣,看似同為中華文化圈,但兩岸為何在認同上(特別是民族認同)卻漸行漸遠?
美國人類學家羅伯特·雷德菲爾德(Robert Redfield)在1956年出版的《鄉民社會與文化︰一位人類學家對文明之研究》一書中,將鄉民社會的傳統文化分為“大傳統”與“小傳統”兩種。“大傳統”指在市民社會中,由城鎮市民所掌握,需要經過書寫、閲讀典籍,在反思過後才能習得的仕紳文化,例如儒家思想與典籍,傳遞、繼承着意識形態與價值觀,甚至是中華民族的民族觀,都屬於“大傳統”的範疇。“小傳統”則是指在鄉民社會里,歲時祭儀、風俗習慣等不需要透過系統學習,就可用口耳相傳、耳濡目染的方式傳承之大眾文化傳統,諸如華人的民間宗教信仰,而“小傳統”又包含在“大傳統”之中。
有一種很普遍的觀念誤區認為,台灣保存了許多中華傳統文化,理應對中華民族有高度的認同感,然而事實上並非如此,問題就出在這裏。台灣如今的語文教育大幅縮減文言文學習篇幅,小學的古詩吟唱、讀經活動也僅存鳳毛麟角,對歷史教科書也是大肆刪改中華史觀,取而代之的是“同心圓史觀”、“台灣中心論”,大幅削弱對“大傳統”的傳承,雖有婚喪喜慶、民俗信仰等這些“小傳統”有條不紊的在進行着,但事實上只存其形、漸失其神,待神魂完全喪失,“小傳統”徒留空殼罷了。當中華文化的核心概念--“華夏認同”在台灣社會缺位時,台灣人民將會否定與大陸一同做為命運共同體的論述,後果將不堪設想,有志於“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之士,不得不引以為鑑。
1987年台灣“解嚴”之後,後現代主義思潮當道,所有過去由國民黨政權帶來台灣的一切價值觀都被重新檢視,特別是過去被視為理所當然的中華文化與中華認同,甚至遭到解構與揚棄。不管是日前欲拆除中正紀念堂和政治大學中的蔣介石銅像,或是最近提出改換新台幣上孫中山、蔣介石頭像的聲浪,部分台灣民眾如同鐘擺一樣有着逆反心理,彷彿唯有徹底和過去的一切做切割才得以邁向未來。然而,歷史是過去人類活動的積累,蔣氏父子統治過台灣的史實不會因為“去蔣化”完全被抹除;再怎麼“去中國化”,台灣信奉儒家文化、處於中華文化圈之中的事實也不會改變,人類最終無法與歷史的洪流對抗。台灣將“小傳統”保留得非常完整,如元宵節的民俗活動這些重要的華人節慶,這點值得肯定;除此之外,更應該想方設法讓“大傳統”融合於現代社會,賦予其新的涵義,與時俱進的復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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