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重陽春節調研：期待與焦慮並存的中國人-王文、賈晉京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王文、賈晉京，等】

2017年春節期間，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有26位同事返鄉過年，涉及到14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的25個地市。作為一家智庫，我們認為這是一個深入中國社會一線進行訪談調研的良機。因此，我們專門為此設計了訪談提綱，包括了剛剛過去的2016年百姓生活的變化、羣眾最關切的熱點以及對未來的展望等問題。節後，我們回收到來自1039位訪談對象的回答，他們當中約60%來自城市，40%來自鄉鎮；15%為60歲以上老年人，28%為45-59歲中年人，24%為30-44歲青年人，23%為18-29歲青少年，10%為17歲以下未成年人。

受訪對象來源

這不是一次典型的抽樣調查，也未必完全。研究院的同事自身大多來自城市，故而會帶有“自選擇偏倚”。但作為一個隨機訪談項目，堪稱接觸面廣、信息量大，從相當大的一個側面反映了中國的現實。當我們彙總分析調研問卷時，自己都被其中的內涵驚到了：不深入羣眾不知道，原來中國人的生活正在發生這麼巨大的變化，其中潛藏這麼多的預兆。也許，多年後的歷史著作回顧2016時，會稱之為社會生活鉅變之年。以下，就讓我們來講述，到底有哪些顛覆想象的預兆、改革紅利釋放預兆與改寫未來的預兆，就潛藏在你我身邊。

一、三大顛覆想象的預兆

有些事實在悄無聲息地改變着我們的生活，其預兆卻堪稱爆炸性的；有些事實在轟轟烈烈地影響着我們的生活，但統計卻揭示，實際情況跟我們想的不一樣；還有些事實，現狀所呈現的，可能恰恰預兆着即將到來的“反轉”——

1.“手機支付元年”預兆無紙幣時代

1039名受訪對象中，高達93%的人稱，2016年，自己正在更多地使用手機代替現金作為主要支付手段；並且，約35%的受訪者是在2016年首次使用微信支付或支付寶；在熟悉手機支付比例最低的人羣——老年人中，比例也達25%，並有快速增長勢頭。手機支付工具中，微信與支付寶在各省份形成了對峙的局面，在9個省份中微信佔有優勢，其餘則支付寶佔有優勢。總體而言，微信稍稍佔優，也與其他調查研究顯示的微信在小額支付上已超越支付寶結論相符。

很明顯，手機支付在2016年呈現爆發性普及，2016年可稱為“手機支付元年”。人們的觀念發生轉變，並且是突變，並急切希望能夠融入支付時代。將來出現一個“無紙幣社會”也不是不可能——而這，將是人類歷史的巨大飛躍。此外，貨幣電子化程度的飛昇，還預兆着微觀經濟運行方式的變革前景：在可以預期的將來裏，區塊鏈、雲計算、物聯網，乃至人工智能，將快速推廣普及。

2.出手買房的人這麼多，預兆房價停滯期

房價，堪稱2016的年度關鍵詞之一。有人戲雲：“滿眼都是房地產”，可以説，房產成為了2016年最炙手可熱的投資品，房價在很多城市甚至上漲了50%-80%，以至於中央在去年的經濟工作會議上提出：“房子是用來住的，不是用來炒的”。持續“飆車”的房價，也造成這樣的想像：絕大多數人2016年在“望房興嘆”，而2017年或許將咬牙出手。然而，我們的調研卻揭示了另外一幅圖景：2016年如此多的人竟然並未“望房興嘆”，而是痛下決心，出手買房了！同時，這似乎也預兆着：2017年，恐怕不會再有那麼多人出手了，因此房價的漲勢，可能暫告段落。

在1039名受訪對象中，2016年出手買房者比率達30%，在海南更是高達72%；對比之下，持有股票、外匯、債券三種常見投資品的人也不過25%左右。在出手購房者中，有56%的是首套房——為了滿足“剛性需求”，其餘為二套房或改善型需求。就1039個樣本總體而言，其中的17%的人是在2016年滿足了其“剛性需求”。結合我國城鎮居民75%左右的住房自有率來看，可以説，階段性來看，住房市場空間已經不大了。加上這幾天春節房地產交易量同比的巨大萎縮事實，以及央行間接加息帶來的資金擠壓效應來看，可以認為，房價在2017年將不復“去年之勇”，遇到停滯期。

3.投資者“悲而不傷”，預兆新的牛市

如上文所言，股票、外匯及債券這3項資產的總體配置率為25%，其中股票佔絕對多數為76%，外匯與債券僅佔25%。2016年資本市場的震盪、中小板的萎靡以及大盤總體向下，導致大多數省份的人都經歷了虧損，僅有3個省的人總體上有着正收益；外匯與債券相較而言稍好，有4個省的人獲得了正收益。而對於新的一年資本市場形勢，絕大多數人也保留了較為悲觀的態度。

然而，投資者卻總體表現“悲而不傷”，沒有人表示將退出投資市場，相反，75%的人的表示將待機而動，遇到行情好轉將投入更多資金。可以認為，聯繫買房熱潮正在遠去的事實看，資金重返資本市場的機會正在變大，配合養老金入市的預期仍未褪去，資本市場將有望迎來新一輪行情。

二、三大改革紅利釋放預兆

2016年，儘管中國經濟在下行壓力、外部環境、潛在風險等挑戰中前行，但光明卻在增加。先前佈局的改革措施，越來越多地在2016年進入到了效應釋放期。我們的調研顯示，改革效應的釋放，使得社會運行和社會心理出現了諸多積極轉變，一些趨勢預兆着更大的改革紅利釋放正在到來。

1.民生紅利：就業、收入與社保持續提升

雖然2016年中國經濟的增速低於上一年，但工作年齡段受訪者中，60%表示自己的收入得到了增長，收入漲幅平均為6.6%，與全國GDP增速大致持平。有80%的老年人領取了養老金，養老金上升約5%，提升了人民的生活水平。

在就業方面，如圖所示，中西部及東北地區異地就業率較高，人才向東部和東南沿海流動趨勢更加明顯，但這一趨勢並未顯現出明顯增長態勢，而是趨於維持目前的就業情況。調研顯示，約53%的就業者選擇異地就業。其中，中西部地區和東北地區，如遼寧、湖北、江西、新疆等地人才異地和域外就業率和總數最高，達到或超過平均水平。而這一數字在廣東、浙江、北京等東部和東南沿海經濟發達地區則遠低於平均水平。這一數據表明，人口就業形勢並非“逃離北上廣”，顯示的是中西部地區向東部和東南沿海發達地區持續的“腦力流失”現象。

2.生態紅利：綠水青山悄然變成習以為常

調研顯示，認為環境惡化的人比認為環境正在改善的人多出約30%，這個結果看上去令人擔憂；不過，其中絕大多數人最擔憂的環境問題都是霧霾，初步統計，有11個省、市、自治區的受訪羣眾擔憂霧霾，除了海南、廣東、廣西、浙江、江西少數幾個處於南方的省份以外，其他省份都對霧霾表現出極大的擔憂，在有的省份（北京、河北與山東）關於個人2017年的最大擔憂結果中，甚至霧霾導致的身體健康問題壓過了對經濟下行的擔憂。

我們認為，這一調研結果恰恰説明生態紅利的釋放值得期待。為什麼？因為霧霾關注度的顯著，恰恰説明其他環境問題的關注度下降，儘管我們也羅列了多個環境問題選項，但霧霾之外其他選擇上受訪者的關注度都低到微不足道。而這，與中國的森林覆蓋率等指標大幅提高相關，説明綠水青山已經逐漸習以為常，並不比過去更為嚴重的霧霾問題，反而成了最突出的關注點。

3.開放紅利：出境遊已成平常事

雖然從國內看，中國經濟仍在轉型升級中，但從全球格局看，中國的地位在2016年卻有着大幅度的提升。而這種提升，也直接映射到了中國人的生活當中，“大國國民”的身份，帶來了明顯的直觀收益。調研結果顯示，總樣本20%的受訪者於2016年有出境經歷，其中出境旅遊人數佔80%，出境留學人數佔20%。做個簡單的乘法可知，15%的人於去年有出境旅遊的經歷，相較於2015年全國出境人次約為10%有着巨大的提升，我們有理由相信，國家旅遊局2016年的出境旅遊數據完成出爐後，會驗證我們的判斷。當然，出境旅遊人次數增加僅僅是一個側面，但其能反映，中國人的消費結構正悄然發生變化，高層次的消費比例正逐步提升，同時代表着中國人的生活質量也隨經濟發展而提升。

三、三大未來預期

對於2017年，以及未來三年的全面建成小康社會衝刺期，受訪者們充滿期待。概括起來，這次期待是多層次、多樣化、貼近民生的，從統計學看，總體上是顯著表現為偏向樂觀的。具體來説，呈現三大特點：

1.轉型升級帶來共享預期

30%受訪羣眾期待進一步分享經濟發展的果實與全面深化改革的紅利，並願意為推動全面深化改革與經濟轉型不斷提升自己；同時，12%的受訪者期待加大社會保障與福利力度，緩解並逐步降低攀升的養老與育兒成本，從而更好地更高質量地實現老有所養，幼有所教。值得重視的是，育兒成本主要體現在教育支出一方面偏高，另一方面在異地務工人羣的子女受教育過程中所受限制仍偏嚴格；人們期待改革的紅利能夠覆蓋這兩方面。

2.民生提質帶來尊嚴預期

回答“新一年個人最大擔憂是什麼”時，63%的受訪者表示需要更良好的社會環境與法制環境，比如有來自農村的受訪者表示，農村商品質量應加強監管，某些山寨品牌如“康帥傅”、“海菲絲”等大行其道的現象應加以治理。此外，物價是否穩定（佔33%，房價在其中佔據大頭）以及收入能否穩定並提高（佔21%）也是受到受訪者高度關切。這説明，在民生提質的大環境下，羣眾對尊嚴的預期也水漲船高。

3.經濟增長帶來環保預期

最後，人們對生活水平提高的期望，不僅體現在商品消費結構的優化，閒暇福利的增加及收入的穩定增長，也體現在對美好生態環境的渴求中。17%受訪者表示，驅除霧霾，整治污水，是對2017年最大的期待。從問卷中，我們得出，在經濟保持中高速增長的大背景下，羣眾對美麗家園、綠色經濟的期待，正成為“中國夢”當中越來越重要的組成部分。

課題執筆人：王文、賈晉京、萬科麟、艾瑋寧；

課題組成員：楊清清、陳曉晨、曹明弟、崔悦、王敏、卞永祖、楊雲濤、程誠、楊凡欣、陳熹、劉建平、程陽、展騰、周西蒙、任巍、楊福鼎、劉亞潔、於珊、張巖、劉璐、鄒楓、趙竟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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