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為什麼《愛樂之城》沒能拿到最佳影片?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法蘭】
昨天,奧斯卡頒獎典禮結尾處爆冷:之前眾望所歸的《愛樂之城》“La La Land”不僅未能拿下最佳影片獎,其製作團隊還遭遇主持人的烏龍而被欺騙感情,獲獎感言都開説了卻被粗暴打斷告知名單唸錯了……這一定是個假奧斯卡頒獎典禮吧,最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小金人從自己手中溜走,被對手《月光男孩》(“Moonlight ”)“半路打劫”。
儘管《愛樂之城》獲得了包括最佳導演(Damien Chazelle)、最佳女演員(Emma Stone)等在內的 6項奧斯卡獎,卻因無緣最高獎項而不能被譽為今年紅地毯上的大贏家,最多隻能算與《月光男孩》和《海上的曼切斯特》(“Manchester by the Sea”)平分秋色。

《月光男孩》:high什麼high,小金人是我的

《愛樂之城》:好吧,你贏了……
可想而知,《愛樂之城》的製作團隊必然對這樣的結果感到失望:要知道,在今年一月份的金球獎頒獎典禮上,《愛樂之城》包攬了最佳影片(音樂劇及喜劇類)、最佳導演(Damien Chazelle)、 最佳男演員(Ryan Gosling,音樂劇及喜劇類)、最佳女演員(Emma Stone,音樂劇及喜劇類)、最佳原創劇本等主要獎項在內的7項大獎,成為史上包攬金球獎項最多的單部電影。
另外,此前《愛樂之城》一共獲得了14項奧斯卡獎提名,這一成績與1997年經典鉅製《泰坦尼克號》(“Titanic”)的紀錄打成平手。然而《泰坦尼克號》最終獲得了包括最佳影片獎在內的11項大獎,將《愛樂之城》遠遠地甩在了後面。
事實上,《愛樂之城》今年不能問鼎奧斯卡最佳影片,在西方社交媒體上早有先兆——,比如説,與當年贏得影迷們一致鼓掌叫好,並深深為Jack和Rose愛情故事所打動的《泰坦尼克號》相比,《愛樂之城》引起的反響卻多了幾分不和諧。
該不和諧很大程度上是由美國當前動盪的政局導致的:隨着特朗普上台和美國“鐵鏽地帶”民粹主義情緒的高漲,美國某些民眾憤世嫉俗(包括反好萊塢精英主義)的情緒變得毫無遮掩。
以下是摘自國外視頻分享網站Youtube的三張截圖:第一張截圖是1998年《泰坦尼克號》男女主角在金球獎典禮期間接受媒體採訪的視頻,從點讚的人數來看,絕大多數觀眾對這部電影都予以毫無保留的支持:1158人點贊,只有11人踩。

為了對比,我們再來看看第二張和第三張截圖,第二張截圖是本屆金球獎頒獎典禮視頻節選,並以《愛樂之城》得大獎和“梅姨”(Meryl Streep)抨擊特朗普為賣點,換來的結果卻是譭譽參半:57人點讚的同時,有53人踩了該視頻

第三張截圖則是上述視頻下觀眾的留言,其中充斥着美國某些老百姓對《愛樂》的不買賬,以及對好萊塢精英主義的憤懣:

同時不知是巧合還是必然,20年前《泰坦尼克號》的導演詹姆斯·卡梅倫是草根出身,上的是社區大學還中途輟學,投身電影界前甚至做過卡車司機;而《愛樂之城》的導演達米安·沙澤勒(Damien Chazelle)卻出身於雙知家庭,畢業於哈佛大學影視製作專業,是典型的學院派。
筆者在觀看《愛樂之城》時,儘管覺得這是一部製作精良的音樂劇,卻能明顯地感覺到其青澀之處:比如接近結尾處幻想男女主人公在巴黎塞納河邊漫步的那段蒙太奇,就近乎媚俗(kitsch),而缺乏對自然流露的愛情之想象和再創造。

《愛樂之城》中男女主人公在巴黎塞納河畔牽手
出生於1985年的導演達米安·沙澤勒確實很有才華和潛質,卻仍有進一步學習的空間。一個月前的金球獎把《愛樂之城》捧上了天,而今天的奧斯卡頒獎典禮則在一定程度上將它打回了原型。
另外,奧斯卡頒獎典禮前夕,某些“文化精英”竟利用主流媒體將《愛樂之城》炒作成反抗特朗普政權的良藥,認為其中表達的“愛”與特朗普代表的“恨”形成了鮮明對比,而“愛”終將戰勝“恨”。筆者對此真是哭笑不得:恐怕這種幼稚的做法只會南轅北轍,使民眾更加反感好萊塢。
果不其然,就連西方主流媒體的讀者對上述拙劣的宣傳方式都嗤之以鼻。英國《衞報》曾發表題為 《〈愛樂之城〉能幫助我們承受特朗普時代嗎?》(Can Ryan Gosling and Emma Stone’s La La Land help us handle the Trump era?)的文章,而底下被點贊最多的讀者評論卻是這樣的:

在被民粹派牴觸的同時,美國少數族裔也對《愛樂之城》提出了質疑,使得這部電影一時間遭受“左右夾攻”。
美國的少數族裔,尤其是黑人,牴觸《愛樂之城》的主要原因是影片中身為白人男主人公被塑造成傳統爵士樂的拯救者,而唯一一位比較重要的黑人角色卻被描述為爵士樂的破壞者。影片中,這名黑人角色試圖拉男主加入他的流行樂團,使男主為了金錢而一度背離了自己的爵士樂夢想。

美國黑人歌星約翰·傳奇在劇中飾演了爵士樂的“破壞者”
但歷史上卻是黑人創造了爵士樂:它於19世紀末誕生於新奧爾良的黑人貧民窟,是飽受壓迫的黑人靈魂之吶喊,並長期由黑人樂手及歌手傳承。比如,上世紀美國爵士樂歌后妮娜·西蒙(Nina Simone),不僅是天才音樂家,還曾積極參與黑人民權運動;卻最終由於政治方面過於激進而被美國主流社會所排斥,常年自我流放於非洲和歐洲,晚景十分淒涼。

美國爵士樂歌后及民權人士妮娜·西蒙
在《愛樂之城》中爵士樂被“洗白”,黑人成了陪襯角色乃至背叛者。美國的自由主義者喜歡抨擊特朗普對待包括黑人在內的少數族裔的態度。 確實,特朗普在其製作的真人秀節目《飛黃騰達》(“The Apprentice”)裏慣用黑人尤其是女性黑人當陪跑者甚至炮灰:比如該劇第一季中唯一的一位女性黑人Omarosa就被塑造成一個團隊中最不合羣的角色,而遭到其他隊友的排斥和厭惡。

特朗普與《飛黃騰達》第一季裏的黑人女選手Omarosa合影,後者是一個尷尬的配角
最後,還必須指出男主在影片中以復興爵士樂為理想,但《愛樂》的主題曲《星光之城》(“City of Stars”)更接近圓舞曲而非爵士樂;而整部電影的畫風則介於好萊塢和百老匯之間,充滿了對美國五六十年代傳統音樂劇的懷舊和獻禮。比如1952年的《雨中曲》(“Singing in the Rain”),還有1969年的《生命的旋律》(“Sweet Charity”)等,都為 《愛樂》提供了靈感。

《愛樂之城》與《雨中曲》對比圖

《愛樂之城》與《生命的旋律》對比圖
因此,也難怪有人撰文《<愛樂之城>無法承受之白》(The Unbearable Whiteness of La La land)諷刺影片中充斥着大量白人懷舊情結。
二戰結束之後的二十年是美國經濟高速發展的黃金時代,因此,那個年代的音樂劇便也充滿了歡聲笑語和繽紛的色彩;不論是有意還是無意,《愛樂之城》並沒有將觀眾帶回爵士樂時代,而是帶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百老匯時代,帶回到了那個美國之偉大毋庸置疑的時代:在那樣的年代裏,男女主人公即使最終不能在一起,卻能實現各自飛黃騰達的美國夢……
等等,這些話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哦,對了,特朗普參加競選時常掛在嘴邊的口號是什麼來着?
在之前的金球獎典禮上,梅姨已帶領“文化精英”們唱響政治正確的高調,好萊塢的貞潔牌坊看來是非立不可了。此時,如果再將奧斯卡最佳影片頒發給《愛樂之城》,這些“精英”們相對於特朗普來説,豈不是在五十步笑百步、搬起政治正確的石頭砸自己的腳?
於是,類似於當年奧巴馬被選為總統一樣,講述黑人同性戀男主成長經歷的《月光男孩》被捧上電影界的最高寶座。美國社會利用少數族裔、女性、同性戀、變性者等裝點門面(tokenism)之伎倆,早已屢見不鮮了。
最後,放一段美國綜藝節目Saturday Night Live上諷刺《愛樂之城》的小品,一起來看看曾吐槽《愛樂之城》的美國人,被關小黑屋時都遭到了怎樣的“下場”,不過,看來今天喜歡《月光男孩》的人笑到了最後,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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