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拉格·康納：捍衞信息國家，也捍衞它的公民

【在呼喚和平發展主旋律的同時，許多國家在積極展開安全部署，以應對日益增加的不穩定因素。監控作為必要的安全手段，為越來越多政府所應用。如何在捍衞國家的同時捍衞公民，成了這個時代的新問題。新加坡國立大學亞洲與全球化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帕拉格·康納在新著《美國的專主制：信息國家的崛起》中，以瑞士和新加坡為原型，提出一種無關民主、重視治理質量、由專家集體領導的治理範式——“專主制”。

經作者授權，觀察者網翻譯全書並將在近期陸續以連載的形式刊登中文版，本文節選自原書第二章“如何治理一個國家”的第三節“信息國家：捍衞並提防着”。觀察者網楊晗軼譯。****】

《美國的專主制：信息國家的崛起》

瑞士和新加坡時刻提防着外國侵略，警惕地區內出現不穩定因素，為此它們配備了最先進的軍事武裝。對實行男性（某些情況下包括女性）強制兵役的小國來説，既不像歐洲對軍事具有牴觸情緒，又不像美國社會存在明顯區隔，導致小部分人承擔大部分軍事義務。美國記者約翰·麥克菲在著作《中立國瑞士》（La Place de la Concorde Suisse）裏記敍道：“瑞士沒有軍隊——它本身便是一支軍隊。”1798年瑞士曾被拿破崙佔領，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又被納粹德國包圍， 然而在三天之內瑞士便動員起來，擊落多架侵犯其領空的德國空軍飛機。2013年，面對金融危機可能造成的南歐難民潮，瑞士甚至考慮過出動裝甲車保衞邊界。

如果説瑞士是隻武裝起來的刺蝟，那麼新加坡就是隻毒蝦。新加坡是座蕞爾島國，在地圖上還不如國名Singapore裏的字母“o”大。1965年，在種族騷亂和來自印尼的敵意中，李光耀領導的新加坡被迫從馬來西亞獨立，很快便在以色列兵役模式的啓發下組建武裝部隊，並在周邊地區建立起全面制空權。類似於瑞士“武裝中立”的概念，新加坡的安全主導思想是精巧的多方結盟，與所有大國保持良好的關係，避免與某一個大國關係過密。兩國都建造了巨大的地下洞穴來貯藏食物、油料和其他化學品，以及用於存放軍事裝備和數據中心的地堡。瑞士和新加坡都明白，本國的生存最終取決於超級大國的善意，但同時它們也必須與其他國家一樣時刻準備應對全球網絡瓦解或全球性混亂。

對專家統治型政府來説，首要任務永遠是公共安全——即使各國追求這個目標的方式不同。在新加坡，私人持槍是不可想象的，而鄰里守望和刑罰威懾（如保留死刑等）的存在使新加坡成為全世界最安全的大都市。上世紀九十年代，新加坡曾對一名破壞公物的美國人施以鞭刑，此舉至今仍被美國人奚落嘲笑，但他們從來沒有停下來仔細想想，新加坡的犯罪率和監禁率為什麼能接近於零。而瑞士則採用另一套模式，結合了自由與成熟的公民羣體，也實現了相似的結果。瑞士的人均持槍數量幾乎與美國和也門一樣多，但在代代相傳的愛國自衞文化（類似美國憲法第二修正案的精神）、嚴格控制的持槍許可證、苛刻的登記要求以及自動武器禁令的共同作用下，瑞士也得以成為全球最安全的國家之一。

作為國家安全的新前沿，數據安全應該如何保證？9·11事件和通信技術的滲透，偶然性地促成了陰謀論，即民主或非民主政府都會本能地成為監控型國家。美國政府依據“電子通訊隱私法”（ECPA），要求電信和科技公司提供或出售價值數億美元的數據供國家安全局（NSA）分析。許多素來破壞數字服務、竊取數據並暴露非法行為的黑客，被美國“招安”與政府機構合作。政府與黑客的協作，促生了一場新的軍備競賽，不斷研發升級監控系統，對整個社會隨時隨地進行實體與網絡的雙重監控。微軟公司與紐約警署合作部署了6000個攝像機和傳感器，此類域感知系統可以檢測異常活動，保護地鐵和電網等關鍵基礎設施。美國在數十個州設置了偽裝成手機信號塔的攔截器，這些被稱為“攔截者”或“黃貂魚”的裝置能從手機裏提取數據。正是由於美國國內監控項目的曝光，人們發現明面上的民主自由和聯邦政府暗地裏的手段之間存在巨大的鴻溝。

以公民為中心的信息國家，應當如何與越來越多的隱形警察國家劃清界限？在利用科技增強安全性的同時，信息國家應該毫不掩飾地將保護公民個體置於首要地位。當今世界政府有能力收集任何數據，如何約束它們接觸數據的權限是關鍵。

例如，雖然作為新加坡電信監管機構，新加坡資訊通訊發展管理局有追蹤手機數據的能力，但政府把追蹤半徑自行限定在200米以內。為保障安全，新加坡和紐約、倫敦一樣，也在公共區域大規模安裝監控攝像頭，但均安裝在顯眼的地方，並在主流報刊和媒體上公佈攝像頭位置，確保全體民眾知情 。

由於“刑事犯罪調查程序準則”的存在，瑞士警方在沒有取得司法和立法批准的情況下，無法隨意進行數據監控。瑞士立法者也在抗議美國侵犯數據隱私：隨着美國國家安全局在瑞士的間諜活動遭斯諾登曝光——斯諾登在日內瓦期間，美國違背美瑞雙邊保證，開始對瑞士進行大規模違法監控——瑞士輿論一片譁然，可能為斯諾登提供庇護，以便他出庭指證美國國安局。瑞士公民的社會行動或許最終將為美國公民個人權利的保障做出巨大貢獻。

（觀察者網楊晗軼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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