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談李克強訪問新西蘭：一團和氣背後的交鋒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魔王】

李克強總理率團訪問新西蘭，官方報道上互相欣賞對方文化，讚美雙方經濟成果，可謂一團和氣。《紐約時報》曾説過，中國人喜歡美國的文化而不是美國政治，其實反過來西方國家也都這樣，他們喜歡中國的文化和經濟，而不是中國的政治，新西蘭也不免俗。新西蘭主流報紙《新西蘭先驅報》獨家全篇刊登了李克強總理的文章《To New Zealand, with love》。

文章大意是讚揚中新關係在反全球化保守主義抬頭的當下，給世界作出了積極的榜樣，並且認為中新關係會越來越緊密。文中同時還提了一句：“互相尊重對方符合國情的發展路線，有助於兩國建立互信。”（And mutual respect for development paths chosen in light of our respective national conditions will help the two sides build mutual trust and learn from each other.）這句可能是整篇讚揚兩國經濟合作成果的文章中唯一一句政治含義比較直接的話了。

不過從上圖也可以看出，這篇文章被刊登在第十版，位置比較靠後，而且同時《新西蘭先驅報》的網頁上報道更多的則是中國的負面新聞，評論香港、談談南海、扯扯中國人權問題。關於中國的負面新聞數量比經濟新聞更多，正面的政治新聞則基本沒有。

仔細看一下這些負面新聞，大多轉自美聯社（Associated Press），不禁讓人警醒。雖然新西蘭是第一個與中國簽署自貿協定、第一個承認中國市場經濟地位、第一個與中國簽署“一帶一路”合作協定的西方發達國家，同時別忘了，它也是以美國為核心的“五眼聯盟”國家，與美國的政治互信和政治合作的親密程度，甚至超過法、德等國。

可見新西蘭確實是喜歡中國的經濟，卻不喜歡中國的政治，並且尊重別國的發展路線就是那麼難以做到。如此看來，李克強總理的那句政治含義濃厚的話簡直成了全文最乾貨的部分，而且這個乾貨還帶着些許辛辣味道。

李克強總理在新西蘭總督府門前接受了毛利傳統的歡迎儀式，右圖為毛利戰舞舞者正在進行“挑戰儀式”（Te Wero），舞者會將一個矛頭丟在地上，在毛利傳統裏如果對方拾起，意味着是為了和平而來的貴賓，左圖為總理拾起矛頭。

據新西蘭另一主流媒體STUFF網站的報道，李克強總理在記者招待會上，就新西蘭商務部對中國鋼材鍍鋅板展開反傾銷調查作出回應，説中國出口到新西蘭的鍍鋅板佔新西蘭進口比例不到5%，不存在傾銷的事實。

其實類似這樣對中國鋼材進行反傾銷的指控早就開始了。去年7月該網站就有一篇報道，兩個據稱是鋼鐵公司的工人説中國的廉價鋼材衝擊了新西蘭鋼材市場，搞得他們沒活路了，他們幹了一輩子的鍊鋼也不會幹別的，沒法轉業，總之很絕望。報道還捕風捉影地稱，中國威脅如果不停止調查活動，就要在農產品出口方面報復新西蘭。報道讀來頗有一副弱國被列強欺壓的感覺。

不過，李克強總理表明鋼材不存在傾銷問題之後，話鋒一轉，指出“新西蘭在中國的乳製品進口比例已經佔到50%，但中國並沒有給新西蘭的乳製品行業扣上傾銷的帽子。”這句話得看如何解讀了，可以解讀成一個善意的對比，也可以解讀成“威脅報復”。新西蘭中文媒體對此話的解讀是“綿裏藏針”，新西蘭總理英格里希也評論這句話是“富有試探性的”（pretty testing way）。

這反傾銷調查，我是第一次知道，原來“100%純淨”的農業和旅遊業國家新西蘭，居然還有如此污染型重工業的。中國出口到新西蘭的鍍鋅板不到新西蘭進口比例的5%，這是怎樣的戾氣使得一些人為了這不足5%的份額，向商務部提請調查呢？很明顯，不敢説別的西方國家是什麼情況，這點鋼材引起的訴訟在新西蘭絕對是充滿政治性的，並不是真正的經濟爭端。至於這種奇怪的政治訴求源於哪裏，大家可以猜猜看。

新西蘭的經濟結構與中國高度互補，互相有競爭的行業極少，這樣幾乎完美的互補關係不是世界上隨便找兩個國家就會有的。新西蘭早早地與中國簽署自貿協定，承認中國市場經濟地位，完全是基於本國獨特的經濟訴求。但也正是由於這一原因，中國和新西蘭“經濟結盟”，對其他西方國家的“榜樣作用”非常有限，因為其他西方國家與中國的經濟並沒有像中國和新西蘭這樣互補。現在的局面也很明顯，不僅新西蘭的經濟榜樣作用對其他西方國家的影響力很小，反而其他西方國家對新西蘭的政治影響力很大。

其實類似這樣政治性阻撓中國經濟“走出去”的事情並非第一次發生，如墨西哥取消中國高鐵事件，華為中興在美國被審查和禁售，都是如此。這次新西蘭的鋼鐵反傾銷調查，有些媒體把中國污衊成常常高舉經濟大棒威脅制裁的霸道總裁，但其實我們還是處處被動防禦反擊的老好人一個；被反擊的卻往往會倒打一耙，説中國流氓霸道，這可能也側面解答了，為什麼中國外交在中國人眼裏顯得軟弱而在外國人眼裏顯得強硬吧。

在接下來中新雙邊會談中，新西蘭總理英格里希並沒有再提起鋼鐵反傾銷調查的事情。民主國家的政府往往權限有限，英格里希聲稱商務部的調查並不在他的管理權限之中。與中國談判，居然派不出一個有實權能管事的人出來，這樣的情形是中國面對所有采用“西式民主”的政府時，都可能要面對的尷尬。

阻撓中國的部門英格里希管不住，找中國賺錢獲利的倒是都由英格里希全權代表了，那麼，中國除了拿“英格里希能管得住的方面”來作反擊目標，還能怎麼樣呢？

圖為新西蘭與中國政府進行雙邊會談

這狀況其實也給了我們一個啓示，與其被動反擊還背個霸道名聲，不如主動出擊來給國家帶來政治利益和談判桌上的籌碼。主動出擊對於中國這樣在西方沒有根基的國家來説確實不易，需要的不僅是對西方制度瞭如指掌和靈活有創意的政治智慧，還需要建設實力足夠強大、足夠忠實的本地資本盟友。

新西蘭的農產品企業們雖然資本實力強大，但對新西蘭的媒體輿論和政治無法產生對中國足夠有利的影響，最終新西蘭的政治對中國經濟合作進行阻撓和損害，中國則被迫拉新西蘭農產品企業出來“綿裏藏針”地勸説。這樣的新西蘭農產品企業並不算中國的盟友，充其量算是中國的籌碼罷了。這樣長久地負能量下去，並不會對中國經濟對外輻射有太大裨益。

再看看四處阻擊中國鋼鐵出口的勢力，居然能在幾乎沒有重工業的新西蘭，找到一兩個小鋼企作馬前卒，高舉工人失業的人道主義大旗，在新西蘭總理沒有權限的部門挑起反傾銷審查，還在當地媒體造勢，刻意掩蓋中國鍍鋅鋼不足新西蘭進口量5%的事實。李克強總理不來解釋下，整個新西蘭就幾乎沒人知道5%這事情。可見這陰謀的操作者，才是真正的流氓，而且是懂規則有文化的流氓。

中國的崛起讓西方某些人懼怕，中國的“一帶一路”經濟輻射讓西方某些行業受到衝擊，中國在高科技高利潤產業的攻城拔寨讓西方某些勢力警覺和敵視。這些阻礙中國崛起的力量，將會在未來中國經濟崛起和擴張的途中與中國短兵相接，並且會越來越激烈。

即使在與中國經濟高度互補的新西蘭都是這樣，在其他西方國家情況肯定不會更好。中國做好迎接挑戰的準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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