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帆：梅朗雄崛起，盡顯“民主”的脆弱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孔帆】
距法國將在4月23日舉行的總統選舉第一輪投票僅剩不到一週了。極左翼政治老將梅朗雄（Jean-Luc Mélenchon）的支持率突然飆升，讓本來就沒有方向的法國大選，更加迷茫。
改變梅朗雄命運的，是他的口才；而他的口才，也許將改變法國乃至歐洲的命運。
就靠兩輪電視辯論和兩次競選集會，這位激進左翼的演説家憑藉出色的發揮，將自己的民調支持率一路拉高。在最近的幾份民調裏，原本排在第五位的梅朗雄追上了排在第三名的菲永。
“來的都是客，全憑嘴一張。”是的，就靠一張嘴，就可以改變大選的走向，競選綱領是否有利於法國的發展，沒有人在乎。只要你能熟練而自然地引用大量歷史、文化典故，用複雜的從句，乃至罕見的時態表現豐富或微妙的思想，又能以最直白、最口語化的方式抓住聽眾內心的感受，就可以贏得贏得聽眾，進而贏得大選。言辭激烈、思維敏捷、表現力突出，都是梅朗雄身上的標籤。而這些，最能贏得民意，特別是年親人的青睞。
梅朗雄和他的發言人薩拉·薩利赫
今年的梅朗雄註定還是“陪跑員”，但是，他的崛起，讓我們再次看到了“民主”的脆弱。
難道，大選是在選一個演説家麼？兩場辯論和演講，選民就改變了主意？也只能説，選民太沒主意了，或者説，太任性了。但是，這幾乎是西方大選的模板，做得好，不如説得好。
我也曾聆聽過梅朗雄的演講，參加過極右黨派國民陣線的競選集會。在現場，你就會發現，雖然聽了半天，也沒明白他們的競選綱領，但是每個聽眾都很亢奮。台上的人就更亢奮了。演講人滿口的“顛覆、革命、推翻”，聽眾也跟着喊。
法國確實需要改革，但是，梅朗雄們口中的改革是法國需要的麼？和目前領跑大選的勒龐一樣，梅朗雄也是歐盟的公開批評者。勒龐承諾，一旦當選將在法國舉行“脱歐”和棄用歐元的公投，而梅朗雄對待歐盟的態度則是，“要麼改變它，要麼離開它”。很明顯，歐盟需要改革，但不是推倒重建。一些民眾不管啊，早就對歐盟的官僚和低效不滿了，應該推翻！
馬克龍、梅郎雄、勒龐
法國專家也分析，梅朗雄的崛起，要歸功於他出眾的演講能力。上世紀幾個雄辯的左翼領導人如前總統密特朗退休以後，從若斯潘到奧朗德，90年代至今的法國左翼政客愈發像是技術官僚，講話平淡、缺乏激情；再看看眼下的競選人，菲永稍顯温和，馬克隆則一激情就嘶啞，要不是靠中間路線撐着，很難有今天的高支持率。而梅朗雄演講中展現的激情十分具有感染力，他似乎成了聽眾心中憤怒與渴望的化身。
梅朗雄是一名左翼思想的堅定擁護者。他提出的國內政策包括：將法國的每週工時再縮短3小時；將退休年齡降低至60歲；提高最低工資待遇和社保福利；以及最為人爭論的，對個人收入高於全法國收入中位數20倍（約為月薪3.3萬歐元）的富人，徵收高達100%的税；他還主張，停止使用目前為法國提供70%電力的核能源，讓法國完全依賴於可再生能源。他呼籲民眾發起一場摧毀舊體制的大革命，推翻金融權貴，徹底改寫憲法，建立“法蘭西第六共和國”。
儘管在移民問題上，梅朗雄與右翼候選人勒龐意見相左；但在外交政策上，二者卻抱有相似但程度不同的疑歐傾向。
對法國經濟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梅朗雄的這些政策都是“空中樓閣”，大多數根本不可能實現。法國的現行的體制，怎麼説，也還沒有到建立“法蘭西第六共和國”的地步。但是，“藍領”階層陶醉於他的激情演講，覺得夢想必須要有的，並且一定能實現。梅朗雄的“改革與重建”，更是得到了年輕一代的歡迎，他們期待法國出現一個改革的“總設計師”，而梅朗雄是最佳人選。
當下法國的選舉民主不再是右翼與左翼的對抗，而是反全球化與支持自由貿易和全球化陣營之間的對抗。只要競選人能用讓大眾理解的語言描述自己的反全球化決心，就能贏得不少民意。
法國知名學者戴維·戈塞就這樣説，當前，法國等西方國家出現的社會危機凸顯西方民主制度存在的問題，但西方社會對此缺乏反思。西方選舉制度弊端很多。但西方人陷入了一個陷阱，那就是認為自己的制度是“最完美的”和“不可替代的”，本身也不需改革，也無需向外界學習。從社會治理角度講，政黨和政客一切都是從選舉角度出發，並沒有長遠治理國家的手段和思路，只靠演講“打動”選民即可。
而法國人民也正對他們的這套民主制度卻失去信心。《世界報》、蒙田研究所智庫以及巴黎政治學院的民調結果確認了這一現狀。法國選民在歷次選舉中棄權率都很高，厭倦黨派之爭、排斥體制，對所有的政黨負責人尤其對中央政府負責人深深不信任。法國人對本國民主制度不滿的比例愈來愈大，因為當局在這段期間內沒有提出任何解決辦法。
既然對西式民主失去信心，那麼選舉也就成了一場秀；既然是看秀，當然選擇表演出色的啊。民主越來越脆弱，大選越來越迷茫。
法國11名總統候選人羣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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