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笛:台灣小黨處境艱難,這正是兩大黨的合謀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王曉笛】
現在的台灣不僅生產人頭黨員,還生產“殭屍政黨”。
在大陸人的直觀印象中,台灣的政壇是國民黨和民進黨兩個大黨的休閒俱樂部,但本質上台灣政治仍然是一場政黨林立表演秀,熱鬧程度不亞於外婆家樓下的菜市場。根據台灣“民政局”的統計,截止到4月13日,台灣共有大大小小政黨315個,如果從開放黨禁算起,台灣幾乎每個月就會有一個政黨註冊。
儘管台灣政黨數量眾多,但根據上次的選舉統計,這些政黨中僅有18個積極參與政治活動,多數政黨已經不問世事,隱於山林,其註冊的黨部地址也早已物是人非,查無所蹤,與註冊的熱潮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艱難的小黨生存環境
客觀上講,現在台灣的政治環境並不利於小黨的生存。
自2008年以來,台灣選舉制度開始實行“並立制”,這是一種單一選區兩票制,簡單而言,在一個選區中,選民有兩張選票,既要選出區域“立委”,又要選出不分區“立委”,二者相加,即為該政黨在“議會”中的總席位。
並立制和多數制一樣,是一個在設計上利於大黨的制度,極易出現穩定的兩黨博弈局面。與之相應的是,台灣“立法院”的席位減半,由225席減到113席,實際上抬高了小党進入權力中樞的門檻。因此從某種程度上講,這次變革是國民黨與民進黨這兩大黨的一次陰謀,他們通過制度上的設計聯手擠壓了小黨生存空間。在2014年的“九合一”選舉中,各縣市全部907席民意代表,兩大黨拿走677席,無黨籍拿走203席,僥倖選上的小黨,席位都沒有超過個位數。
政黨以選舉為目的,但選舉是燒錢的買賣。從功利的角度講,在此種制度安排下,選民更願意投給有能力贏得選舉的大黨,各類資源也自然而然向大黨集中和傾斜,小黨本身就勢單力薄,又面臨雪上加霜的資源困境。特別是在對手擁有龐大黨產的情況下,勝選的概率變得微乎其微。也因此,如“時代力量”、“社會民主黨”這樣的小黨,一直是追打國民黨黨產的急先鋒,社民黨的李晏榕甚至是不當黨產委員會的兼職委員之一。

其實即便是做陪跑,小黨也有可能在夾縫中求得生存空間。根據“選罷法”規定,政黨票達到1%,政治獻金可以抵税;達到2%,政黨可以直接提名不分區名單,不必再先提名10位分區“立委”,且免交每人20萬元的保證金;達到3.5%,即可從當局領取政黨選舉的補助款;達到5%,即可有兩個“立法院”席位。
難怪紅黨秘書長姚立明在選舉前夕為“綠社盟”催票時感嘆,含血、含淚、含恨投票(國民黨或民進黨),都是在自我浪費選票,請求大家要多為小黨考慮。
但現實情況是,小黨要達到這些保障門檻依然十分困難。在2016年的“立委”選舉中,大部分參選政黨得票率都沒有超過1%。這説明,資源仍然在向少數政黨流動,直接的結果是小黨在財源上面臨困難。
以2%的政黨票門檻為例,若在上屆“立委”或“總統”選舉中,未達到此標準的政黨需要為十名分區“立委”提供保證金,這樣平均一個政黨就要投入200萬元。若再算上不分區的提名,總支出至少400萬元。
然而年度財務在200萬元以上的政黨,可以説少之又少。根據“內政部民政局”統計,截止到2017年4月11日,應進行2015年度財務申報的287個政黨中,只有54個做了提交,財務狀況糟糕的政黨佔了大多數。不想解散的政黨,要麼成為大黨的衞星黨,要麼就半死不活地耗下去,甚至終止一切政黨活動,自甘泡沫化,成為所謂的“殭屍政黨”,有名無實,只能拿出來嚇人。
“矢志不渝”的小黨情懷
儘管有這樣那樣的艱難條件,但並不沒有撲滅台灣民眾成立政黨的熱忱,僅去年一年,就有十八個政黨新鮮出爐,組黨風潮的頑強一如宿舍裏前仆後繼的小強。
在筆者看來,原因大概可以歸結為以下幾點:
□結社風氣盛行
台灣人一直為自己有發達的公民社會而引以為傲。據稱,台灣的社團密度居世界之冠,在不到三萬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散落有將近五萬個社會團體。在選舉社會中,單一個體很難有效對政策施加影響。於是在結社自由的保駕護航下,有共同關注點的人被組織起來,形成關心各式各樣議題的社會團體,在朝或在野參與社會利益分配。久而久之,成立社團成為一種時尚,芝麻大的社會議題都可能誕生一個名字氣派的社團,成立政黨也自然是這種時尚的一種現實反映。
□組黨門檻低
有成立組織的願望,也得有相關規定做保障。根據台灣“人民團體法”的規定,政黨黨員門檻30人起跳,在召開不低於15人的黨會,提交黨綱後,可以成立政黨。想想大家在朋友圈求贊換折扣的經歷,對於任何一個人而言,只要稍微換點力氣,集齊30個人頭和15個人排排坐的照片應該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面子文化
儘管台灣人極力否認自己和“中國”的關係,但是大部分人並不否認自己的文化根源在“中華”,骨子裏改變不了文化基因,中國特殊的面子文化自然不可避免。從層級上來講,政黨顯然要比社會組織的檔次更高一點,“某某政黨主席”也比某社會團體的會長聽上去和看上去更為風光。也因此,有人稱台灣“黨派如林立,主席滿街跑”。如果恰好你收到一張台灣人的名片,千萬不要被上面金光閃閃的頭銜所唬住,因為台灣大部分的政黨主席,和台灣擴招後的大學生一樣掉價。
小黨會有春天嗎?
可能是太過於坑害小黨,和多元社會的美譽不太相稱,台灣當局對“選罷法”政黨補助款的門檻做了下調,由原來政黨票的5%降低到了3.5%,一度被社會看作是“小黨的春天”。儘管大黨認為這已經做了很大讓步,但本質上不過是給小黨望梅止渴,正如前文所述,即便是第三勢力崛起風潮未散去的2016年“立委”選舉中,全台也僅有5個政黨達到了這個門檻,兩大黨的政黨支持率加總超過70%,不足1%支持率的小黨佔絕大多數。
筆者並不否認存在“時代力量”這樣的特例,但它恐怕也只是曇花一現。在並立制選舉之下,兩黨政綱會較容易向中間路線靠攏,這的確給極端政治立場提供了一定的空間,小黨也樂意為了選票而譁眾取寵,填補這個空白。一旦社會上出現什麼風吹草動(如“太陽花”運動),傳統的建制力量無法解決,小黨便可以名正言順地振臂高呼,吸引可觀的選票。
時代力量就是這其中的典型代表,在政治光譜上,其取代了“台聯黨”的位置,但卻並沒有像“台聯黨”一樣成為民進黨的附隨組織,其“拳打國民黨,腳踹民進黨”的我行我素做派,以及極富“民粹主義”的政治理念,成功俘獲了那些對現世政治失望的人羣。
然而大眾的熱情終究會有冷卻的一刻,當人們發現極端小黨的喋喋不休讓人生厭時,小黨會因為被嫌棄而逐漸失去社會的支持,資源困境將再次出現。“國昌假哭”這樣的戲謔成語,一定程度反映了台灣人對時代力量的反感。

台灣網友惡搞黃國昌假哭
選舉本就是一場零和遊戲,在一個被台灣作家範疇稱為“贏者通吃”的政治生態環境中,兩大黨都不可能讓渡出自己的權力,讓個新人再來分杯羹。相比國民黨,民進黨的確對小黨更為親近,但前提是其在野求翻身的時候,當出現瞭如時代力量這種不知感恩的愣頭青時,民進黨自然會恢復其霸道的本性。
所以説,儘管國民黨和民進黨在選舉中爭鬥得你死我活,但是在維護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上立場終歸是一致的,想想那雷聲大雨點小的規範政黨行為的“政黨法”,一切便豁然開朗。就這一點而言,筆者相信儘管民進黨現在瘋狂地用黨產問題追打國民黨,但在適當時候依然會適可而止,給國民黨留下踹息的機會,當然這是本文的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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