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楓：再談中國海軍的下餃子問題——遠洋篇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晨楓】

4月23日是中國海軍68歲生日。4月26日，中國第一艘國產航母順利下水。這幾天是中國海軍的大喜日子，中國海軍的可持續發展問題也因此格外引人注意。中國海軍正在大量集中下水新型戰艦，人稱下餃子。一種很流行的觀念是：軍事力量越強大越好，只要造得起，就應該可勁造，這是不言自明的道理。但這種想法是不對的。下餃子有三個方面：下多少，下什麼，怎麼下。這些問題是相關的，但只能一個一個談。先談下什麼的問題。

這些鋼鐵餃子身負保衞國家的重任，要使用幾十年時間，眼光不能只看到眼前幾年，下什麼樣的餃子是一個問題。現在中國平行鋪開很多造艦計劃，但重點是清楚的，首先是航母，其次是大驅。

停靠在棲裝碼頭的首艘國產航母

一般認為，以“遼寧”號為基礎的001A級將建造一艘，基本尺度和主要作戰系統與“遼寧”號相似，凝聚了中國在改裝“遼寧”號中積累的經驗，糾正了原設計中由於本質缺失所帶來的遺憾，但這只是過渡設計，下一步建造的002級才代表中國海軍在可預見將來的目標航母。

002級的尺度、噸位、動力、建造和預計服役時間在很長時間裏都將是保密的，外界只能猜測。以前談到過，航母的戰鬥力與尺度和噸位直接相關，因此002級宜大不宜小。參照世界上使用航母經驗最多的美國海軍，以十萬噸左右為宜。進一步加大可能會帶來靠泊、動力等方面的問題。但小很多的話，戰鬥力會受到顯著侷限。

航母只有戰鬥機的話，戰鬥力是不完整的。001級和001A都採用滑躍起飛、攔阻索着陸（簡稱STOBAR）方式，適合推重比較大的戰鬥機起飛，但推重比較小的預警機、加油機、反潛機、運輸機等起飛就有困難了，最好彈射助推起飛。直升機的載重能力、升限、留空時間都有限制，只能用作過渡。傳統的蒸汽彈射技術成熟，但那是對美國而言，沒有任何其他國家擁有成熟的蒸汽彈射技術。

值得注意的是，蒸汽彈射技術已經很老了，但並不簡單，高壓長行程活塞的製造精密度要求非常高，使用和維修也有很高的要求。蒸汽彈射需要在艦上製備大量高純水，間隙使用造成的管路冷凝要考慮危害極大的水錘和汽蝕等現象，在寒冷海區使用還有甲板結冰問題，遇到戰鬥損壞的話，高壓蒸汽管路的戰損控制也是極大的挑戰，高壓蒸汽射流像子彈一樣的威力可以對損管人員和周圍設備造成嚴重傷害。

陸地試驗場上的國產彈射器

根據馬偉明的公開講話，中國在電磁彈射和電磁攔阻技術上都取得了驕人的成就。現在還不清楚是否已經達到實用化階段，更不清楚是否能與002級的建造相銜接，但電磁彈射不僅適合彈射重型飛機，還容易調節推力，彈射輕型飛機，加速也比蒸汽彈射平順，而且不受平甲板的限制，可以用於彎曲的滑躍甲板的改裝，好處太大了。

即使在時間銜接上相差幾年，在002級的設計和建造中，也應該預留電力和安裝空間，首先以滑躍狀態下水和使用，等待在大修或者中期升級時加裝，而不宜走蒸汽彈射的彎路。

如果大容量儲能技術解決的話，電彈對動力系統的要求反而低。英國“伊麗莎白女王”級就是在設計時同時考慮到滑躍和電彈的，最後因為一半政治一半技術的原因放棄電彈，但非核動力從來不是問題。相反，大量製備高純水和產生高壓蒸汽的要求倒是需要核動力，常規動力大量消耗燃油，使得航母需要經常加油，限制了活動的自由度。單純補充飛機燃油和彈藥的作業量比艦船推進所需小多了。

小步快跑在一般情況下是謹慎穩妥的做法，但這對大量持續建造的戰艦適合，對航母建設未必適合。航母的建造數量必然較少，服役時間很長，步子太碎了，容易積攢太多的過渡型航母，快跑還沒有跑起來就超過中國海軍的消化極限，被迫停頓。另一方面，航母建造週期較長，正好有時間從前導艦的使用中積累經驗和完善新技術，對整合跨越級新技術反而有利。

破浪前行的昆明號導彈驅逐艦，7000噸級的艦體在風浪中略顯單薄

大驅是另一個重點。052D大概是當今世界上火力最強大的7000噸級戰艦，但這也是個問題。在有限的噸位裏塞進大型相控陣天線和通用垂髮，不可避免地造成艦上空間的擁擠和重心的提高，未來升級空間被吃盡了，也對風浪中的穩性有所損害。

052D當然是能跑遠洋的，但這是起碼的，在良好海況下跑遠洋連7000噸都不需要，哥倫布的“桑塔·瑪麗亞”號才150噸，也橫跨大西洋、發現美洲新大陸了。戰艦是要打仗的，尤其是要在惡劣海況中還能有效地戰鬥，這就需要噸位。中國海軍要成為真正的遠洋海軍，需要更大更強的055級。

055級的尺度、性能都沒有公開數據，據説達到一萬噸以上，也就是説，與美國“伯克”級相當甚至略有超出。“伯克”級當然是很大的噸位，但並不見得寬裕，最終被證明沒有預留足夠的電力供應和穩定性裕度，成為需要裝用更大更重、耗電更大的相控陣雷達的“伯克III”級的攔路虎。

現代驅逐艦的噸位趨勢是在繼續增加，“朱姆沃爾特”級達到14000噸不是偶然的，“伯克”級接近一萬噸的滿載排水量也是一噸一噸摳出來的。較大噸位的艦船動力儲備充裕，重心控制容易，容許安裝較大、較重的相控陣雷達天線，探測距離更遠，分辨率更高。這對反導尤其有用。052D級應該是有一定的反導能力的，但或許這不是重點。可是反導可能很快成為中國海軍的新重點。

俄媒此前發佈的RS-26設想圖。6軸特種越野TEL、無依託發射技術……彷彿讓我們看到了RSD-10和DF-26這兩款著名中遠程彈道導彈

美蘇中導條約規定了兩家不能研製中程彈道導彈和陸基巡航導彈，但中國與其他國家不是簽約國，不受限制。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當前美國的戰術困境。俄羅斯的SSC-8陸基巡航導彈射程達到2000公里，已經突破了中導條約的限制。RS-26機動發射洲際導彈的射程在6000-12600公里，剛好超過中導條約的限制，但據説實際使用中，可以不顧中導條約的限制，通過扁平機動彈道和高超音速滑翔彈頭，以降低射程為代價，極大地提高突防能力，實際上反而當作中程導彈使用。

美國已經屢次對俄羅斯違反中導條約提出抗議，俄羅斯則王顧左右而言他。美國有索性退出中導條約的想法，目標之一是反制俄羅斯，更大的動力來自於反制中國。如果在政治上克服阻力，在軍事上藏動結合，在太平洋上若干島上部署中程導彈，美國是可以有效地反制中國的中導優勢的。這就極大地增加了中國的反導壓力。

另外，阿拉斯加在中國到美國的大圓航線中點，是美國理想的反導陣地，當然現在用的名義是攔截朝鮮導彈。反過來也一樣，這也是中國攔截美國導彈的理想反導陣地，但中國沒有條件在阿拉斯加或者堪察加設置反導陣地，海上反導就具有了特殊重要性。如果能得到俄羅斯的合作，能在白令海、鄂霍茨克海常駐，那就是理想的海上反導陣地。即使做不到，在日本海、黃海設置海上反導陣地也比單純依賴陸基反導有利，而且可以造成導彈碎片掉落日本、韓國的問題，迫使美國投鼠忌器。

試航中的DDG1000型“朱姆沃爾特”號驅逐艦，其主尺度大小足以比肩二戰時的重巡洋艦

人們還有巡洋艦情節，但現代巡洋艦、驅逐艦、護衞艦的界限已經模糊，萬噸級的驅逐艦到底是驅逐艦還是巡洋艦，這只是個名稱問題。美國“朱姆沃爾特”級依然稱為驅逐艦，但14000噸的噸位已經與二戰時代的重巡洋艦相當了。055級不僅有強大的火力，還有強大的艦隊指揮能力，實際上就是巡洋艦，到底用不用巡洋艦的名稱反而無所謂了。

上世紀80年代的美軍航母戰鬥羣，現在的航母打擊大隊早已不復當年盛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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