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芳思:絲路興,則中國興?是中國興,則絲路興
自古以來,西方人就對絲綢之路有極大的興趣,這和中國的吸引力密切相關。雖然也有航海通道,但幾個世紀以來,要從歐洲到神秘的中國,最重要的通道還是絲綢之路。對歐洲人來説,絲綢之路那頭的中國,撒馬爾罕等地名都散發着濃郁的異域氣息。
比如在古羅馬,人們並不知道中國人是什麼樣的,但他們知道絲綢。在他們看來,絲綢是一種神奇的織物,和陶瓷一樣,都是他們自己無法制造的東西。因此“絲路那頭”總是一個充滿吸引力的地方,中國也是異域色彩和美麗的發源地,是探尋的終點。
而當西方的探險家和傳教士走上絲綢之路時,戈壁與沙漠又增加了這條路的浪漫色彩。當駕車去河西走廊,最讓我着迷的是那接連不斷的烽火台,特別是嘉峪關的雄壯,讓人難以置信。
“中國興,則絲路興”
我寫《絲綢之路:亞洲中心的兩千年》時,重點是敍述亞洲中部地區,這是從河西走廊到布哈拉綠洲之間兩千年間絲綢之路的歷史,這一地域範圍也正是絲路在溝通文化、交流物產等方面作用最大的區域,同時也是英國探險家、考古學者、殖民主義考察、記錄最豐富的地區。而對我來説,在敦煌藴藏豐富的藏經洞中發現的紙張,是絲綢之路上最偉大的發現之一。

英國漢學家 吳芳思
有人説,縱觀歷史,“絲路興,則中國興”,我想換一種説法也對,“中國興,則絲路興”。繁盛時期的中國可以在絲路的重要節點駐紮軍隊,建立軍事要塞和城牆,保障那段道路的安全。而在漢代晚期,當軍隊不得不撤出這些要塞回到中原時,這條道路就逐漸衰落了。
從大約1500年起,隨着造船業的發展,人們可以航行到更遠的地方,海上絲綢之路也逐漸興盛。中國與東南亞幾個世紀以來的海上貿易逐漸讓海上絲綢之路風頭更盛。但到了19世紀,陸上絲綢之路出現了復興,這次不是作為貿易之路,而是作為考古之路。比如像英國探險家斯坦因這樣的人,從絲綢之路上、特別是敦煌獲得了大量歷史文獻,它們對隨着絲路而來的佛教在中國的發展,以及當時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詳盡描述,這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絲路“有了新內涵”
我知道,今年5月要在中國舉行“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峯論壇。我覺得中國對古絲綢之路的復興讓人印象深刻,讓這條古老的貿易之路在21世紀有了新的內涵。30年前,我作為遊客第一次到敦煌的時候,當時車隊還需要攜帶汽油,因為沿線很難找到加油站。
今天,如果你再去河西走廊,你可以看到高質量的高速公路上穿梭着一輛輛大型貨運卡車,就像當年絲綢之路上的駝隊一樣。這已經儼然是今天的絲綢之路了。當然,現在商旅不需要沿途歷經千辛萬苦,他們只是在各個城市中間靠火車穿梭,而沿途的情況他們可能並不瞭解。古老絲綢之路上,國與國之間的邊界是文化邊界,而現在,國與國之間是主權邊界,是地理概念。現在貨運專列只需要在出境時停留,安排證件檢查等,而在中國國內的各個城市之間並不需要停留,這與當年的情況也非常不同。
去年5月,我帶着學生們去敦煌參觀,度過了難忘的一週。和30年前相比,現在的河西走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並且活力十足。當你看到路邊一排排的太陽能電板時,你就能感受到這裏和當年如此不同。那裏的鐵路也非常棒。當我知道從中國發出的第一班貨運專列抵達西班牙時、英國時,我非常興奮。

“義新歐” 專列
當年的絲綢之路上,你能看到不同衣着的商旅和駝隊,從商人們戴的帽子上,你也許就能分辨出誰是從哪裏來的。但今天,你看到更多的是疾馳而過的列車和貨運卡車。從這個意義上來説,有點讓人遺憾。
當然,要防止絲綢之路上出現新的污染,比如柴油、污水等。特別是建設中的眾多集裝箱園區,它們將會造成環境的變化。但當我看到風力發電機和一排排太陽能電池板時,我知道中國復興絲綢之路的同時也在致力保護環境。

敦煌太陽能電廠
絲綢之路的復興意味着,中國與周邊國家、甚至是歐洲國家進行貿易的方式增多了。對絲綢之路沿線的許多國家而言,貿易是它們的命脈。通路、交流、通商,這在我看來始終是件好事。
當年敦煌不斷擴大,向外發展的時候,我還很擔心這座城市的水源供應問題,沙漠之中哪裏來這麼多水呢?但現在,看着中國國內絲綢之路路段的基礎設施建設已經這麼好,我不再擔心了。當我現在再走上絲綢之路的時候,我彷彿回到當年,我還有站在一條重要商道上的感覺,這很戲劇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