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劍：文在寅訪美，“薩德”和朝核博弈成焦點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武劍】

韓國總統文在寅將於6月28日至7月2日訪問華盛頓，與美國總統特朗普舉行首腦會談。這將是韓美新政府成立以來兩國元首的第一次會晤。

儘管兩國官方均強調此訪將進一步加強韓美同盟關係、文在寅還以到訪韓美聯合司令部為首次訪美預熱，但無法迴避的現實是受“薩德”部署進程被暫停以及對朝政策存在分歧影響，文在寅此次訪美雙方必將在“薩德”和朝核這兩大問題上展開激烈博弈。

文在寅將訪美，首次會晤特朗普（圖/韓聯社）

本月7日，韓國政府宣佈暫停對“薩德”系統的追加部署，並將對“薩德”部署地進行全面環境影響評估。韓國總統府青瓦台相關人士表示如果按照青瓦台的指示，“依法”展開環境影響評估，有可能需要近兩年的時間。

誠然，環境影響評估既不會撤回已部署的兩輛發射車和X波段雷達，也沒有從跟不上改變“薩德”部署的既定政策。但值得注意的是，韓國此舉產生的“殺傷力”依然不容小覷。以至於特朗普在“‘薩德’在韓國推遲部署”報告後，大發雷霆並拋出“乾脆撤銷吧”之類威脅的話。

美國之所以對此大動干戈，主要源自兩方面原因：

第一，一套完整的“薩德”系統通常由指揮中心、1部地面X波段雷達、6部8聯裝發射裝置和48枚攔截彈組成。這就意味着在環境影響評估結束之前，該系統都無法完全實現部署。正因如此，之前才會發生美國與韓國軍方急於將4輛“薩德”發射車秘密運抵韓國的瞞報事件。

第二，X波段雷達想要100%發揮其性能，需要耗費巨大電量。不過，由於星州基地尚不具備運行“薩德”高功率雷達的高壓電力設施，駐韓美軍目前只能用“薩德”自帶的發電機臨時供電。原本打算借用韓國電力公社高壓電的計劃，恐怕也會因環境影響評估而泡湯。有韓國媒體直言，“薩德”實際上正淪為“半吊子”武器。在美國看來，韓國這種做法有可能將“薩德”部署置於“有名無實”的風險之中。

早在文在寅當選之前，就有觀點認為韓國下一任總統將面臨該國歷史上最艱難的戰略及外交環境。“薩德”和朝核問題無疑成為造成這一外部困境的癥結所在。作為律師出身的文在寅、在執政迎來滿月之際，終於抓住“薩德”部署過程中的程序和法律漏洞為其按下暫停鍵。雖然從表面上看這僅僅是個“暫停”動作，但背後實則藴含了文在寅政府多個內外政治考量。

文在寅上台以來通過推出多項內政措施、塑造親民總統形象，積極迎合了“閨蜜門”後韓國社會的求變心理，一度贏得84%的總統史上最高國政支持率。相比之下，其在外交安保方面卻着墨不多。他曾主張韓國應該學會對美國説不，而“薩德”問題持模糊立場也與朴槿惠政府有所不同。因此，暫停“薩德”部署是在變相兑現競選承諾的同時，又凸顯其在外交安保層面區別於前任，從而達到進一步鞏固執政基礎的目的。

文在寅國政支持率達84%，創韓國曆來總統之最（圖/Korea.net）

韓國此前執意推進“薩德”部署引發與中俄關系緊張，而近來文在寅更是切實感受到了來自兩國的持續增壓。先是5月9日中國國防部證實，火箭軍部隊近日在渤海某海域進行了新型導彈武器作戰檢驗；接着6月1日俄羅斯總統普京表示，欲在南千島羣島加強軍事部署以應對“薩德”系統出現在韓國。至此，韓國與中俄之間的“薩德戰”逐漸從政治、經濟領域轉移至更敏感的軍事安全領域。為此，韓國暫停“薩德”部署可視為對中俄關系的及時止損之舉，意在為徹底解決“薩德”問題贏得時間。這其中不排除朝鮮半島局勢緩和、中美俄就“薩德”問題達成交易的可能性。

商人總統特朗普推崇“地緣政治安全與經濟”的利益交換外交，這一點已經從其對日本、中東、歐洲盟友的所作所為中表露無遺。朝鮮半島剛剛經歷了“四月危機”，隨後美韓“薩德”費用分攤、美韓自貿協定談判的摩擦開始浮出水面。可見，韓國暫停“薩德”部署也有增加與美國討價還價籌碼、避免自身處境過於被動的用意。

“薩德”入韓始於奧巴馬政府，可以説是特朗普任內得以繼承的屈指可數的政治遺產。特朗普方面早在尚未就任前，就聲稱“薩德”象徵美韓同盟穩固，而上任之後更是擔憂“閨蜜門”和提前大選會讓“薩德”生變而強行加快部署步伐。不論奧巴馬還是特朗普，“薩德”部署對美國而言具有豐厚的政治和軍事利益，顯然不會輕言放棄。

在政治方面，美國藉助“薩德”強化美韓同盟關係、提升日韓軍事合作、離間中韓關係走近；在軍事方面，美國通過“薩德”對中國腹地、俄羅斯遠東的戰略導彈部署和活動實施數據監測；在東北亞形成兩層多段完整的導彈防禦體系打破地區戰略平衡；為構築基於美日韓、美日澳的亞太小北約奠定基礎。在此情況下，美國在多大程度上能相信韓國“不會改變部署決定”的再三保證、而且願意付出配合、等待的時間成本勢必將考驗文在寅的政治智慧。

關於朝核問題，文在寅呼籲與朝鮮加強接觸，多次表達過訪問平壤的意願。這種對朝政策選項，一方面是因為韓國保守派十年的經濟制裁和軍事打壓並未對遏制朝鮮核導研發取得任何效果，而“難民之子”的背景和自由派“陽光政策”的影響促使他做出新的嘗試；另一方面則是為了爭取半島問題的主導權，他曾表示半島問題應由韓國掌握主導權，不希望韓國的命運被大國擺佈。

最近，文在寅任命當年實現朝韓首腦會談的重臣擔任國家情報院院長和統一部長，以及批准10個韓國民間團體訪朝、2個朝鮮體育代表團訪韓等舉動，都被外界解讀為想要引導韓朝從切斷交流的狀態向和解與合作方向發展的意志。

6月1日，在青瓦台，韓國總統文在寅向徐燻(右)頒發國情院長任命書（圖/韓聯社）

然而，需要指出的是，特朗普政府將朝核問題作為頭號安全議題加以應對，通過半島“四月危機”已經展示了其解決朝核問題的迫切和決心。特朗普政府制定的對朝政策是“極限施壓”、確定的與朝對話前提是先棄核，這就為文在寅實施2.0版“陽光政策”明確劃定了紅線。

此外，美朝關係當前高度的不確定性也將為文在寅推動對朝新政制造障礙。從美國單獨追加對朝導彈計劃制裁、派出雙航母在日本海對朝施加威懾、針對朝鮮首次成功測試攔截洲際導彈，到被朝鮮剛釋放的美國大學生離奇死亡、朝鮮核試驗場出現新活動或準備第六次核試驗，這一系列你來我往的敵對事件隨時都可能讓美朝關係重新陷入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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