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天培等：等一下！馬斯克和小扎説的可不是同一個AI
【作者：錢天培、Aileen、魏子敏，轉載自大數據文摘（bigdatadigest）】
過去的一週，AI界頗不太平。
上週日起，Facebook的CEO小扎與特斯拉CEO馬斯克針對AI悲觀論正面槓了起來，兩人在推特和各種場合頻繁互動回應，而後更是帶起了整個AI圈包括MIT Technology Review的主編Jason Pontin、Yann Lecun、李開復在內的多位大佬參與站隊，儼然一場AI界“奇葩大會”。
兩人對於AI的不合態度由來已久，而在這場辯論中，我們首先要搞清楚的是，兩人到底在爭論什麼？他們所説的AI是同一個概念嗎？看似代表了自己的觀點的兩位大佬，是否也肩負着為自己家企業鋪平商業道路的責任？而AI末日論又是否真的不值一提呢？
AI界“奇葩大會”盛況：“小扎對AI的理解是很有限的”
上週日，Facebook的CEO小紮在與粉絲的直播見面會中，又與特斯拉CEO馬斯克懟上了。
“關於AI，我是持相當樂觀的態度的。我實在不能理解那些鼓吹末世論的人。這樣的言論太負面了，是相當不負責任的。”
這段評論直指馬斯克本月初在美國全國州長協會上的發言。在該會議上，馬斯克稱：“我已經接觸到了最前沿的AI，我認為人們真的應該擔心。AI是對人類文明最本質的威脅。”並表示，“AI是人類將面對的最可怕的災難。”
為了阻止AI末日的到來，馬斯克敦促州長們提前對AI進行政策干預，警告他們不要等到末日將至才感嘆無力迴天。
面對小扎的評論，馬斯卡用一句話就輕描淡寫地懟了回去：“我已經和小扎談過了，他對AI的理解還是很有限的。”儼然一副長者訓話的姿態。
幾個小時後，小紮在Facebook上繼續談論AI，並貼上其團隊最近發表的研究論文，似乎意在回應説：“我可不是不懂AI的人”。
實際上，參與本次AI論戰的遠不止這兩位大佬。在上週，MIT Technology Review的主編Jason Pontin就發推特表示，馬斯克對AI瞭解的不比他對免疫學的瞭解強多少。此後，Facebook AI研究院的主管Yann Lecun還轉發了這條推特。
前百度首席科學家吳恩達選擇挺小扎，並把馬斯克的言論稱為“AI恐懼販子”。
華盛頓大學教授，《The Master Algorithm》的作者Pedro Domingos用一聲嘆息表示自己對馬斯克的無語。他在一個訪談中説：“我們中許多人試圖教育馬克斯以及像他這樣的人，讓他們區分AI真實和虛構的危險。很顯然，根本沒用。”
甚至連國內AI大佬李開復也加入了這場論戰。李開復表示，小扎對AI的理解絕不可能是“有限”的。同時，他也認為馬斯克的AI末日論極不靠譜。
馬斯克和小扎的AI論戰顯然已演變為羣眾喜聞樂見的連續劇，而兩人回合制的針尖對麥芒也早已發展成了眾AI大佬站隊的團戰。
那麼，這兩位AI大佬究竟有着怎樣的“深仇大恨”？兩人爭論背後矛盾的焦點又何在呢？
就讓大數據文摘來帶大家梳理一下近年來兩位大佬在AI這個話題上發生的爭端，摸清這場AI論戰中的脈絡和癥結。
小扎vs馬斯克：由來已久的AI之爭
之所以説小扎“又”懟上馬斯克，是因為兩人的爭論是一個歷史遺留問題。
時間回放到2015年，馬斯克和霍金聯合一眾科學家和商業領袖簽署了一份“公開信”（霍金、馬斯克攜手力推23條原則，告誡AI發展底線）。在這封信中，他們將管制超級人工智能列為了21世界最急迫的任務，這封公開信也在後來獲得了比爾蓋茨的認同。
這封公開信隨即引來了一個高段位AI大佬的質疑，而這位大佬正是小扎，他堅決反對AI會對人類造成威脅這一看法。
在簽署完這封協議之後，馬斯克言行一致，砸下十億美元於2015年末創立了非盈利人工智能研究公司OpenAI，旨在防止AI研究出現一家獨大的局面，欲實現對AI的控制力的均衡分佈。
就在3周後，小扎宣佈即將打造Facebook自家的AI平台，Jarvis。在一位Facebook用户告誡小扎不要在無意中製造出毀滅人類的AI後，小扎隨即反駁道，“某些人就喜歡鼓吹AI威脅論、煽動大家對AI的恐懼，這實在是杞人憂天。”這番話大有指桑罵槐之嫌，遙指馬斯克此前的言論。
矛盾源頭何在？此AI非彼AI
在這場從15年就開場的AI之爭中，小扎和馬斯克至今堅守着自方觀點，雙方的觀點也沒有發生太多的變化。那麼在這場由來已久的AI之爭中，兩人發生矛盾的焦點究竟在哪，他們對AI的觀點又是否真的水火不容呢？
首先來看看小紮在本次直播中懟馬斯克所用的説辭。
他認為，在未來的5到10年，AI將為人類生活品質帶來極大的提升。具體體現在哪呢？小扎繼續説道，AI目前是促進醫療系統提升的最前沿科技，通過AI實現的自動駕駛也能夠大大減少車禍事故。
等一等，這段話似乎聽着很耳熟。
在特斯拉發生事故後，媒體對AI自動駕駛提出了大量質疑。馬斯克批評道，媒體對於AI自動駕駛的批評對該領域的發展是相當負面的。自動駕駛的發展將大大降低交通事故的發生率，而對此項技術發展的打壓無異於“隱形殺人”。
忌過度鼓吹AI的負面作用而影響AI的發展。兩人的觀點似乎不謀而合啊？
分歧到底出在了哪？
在我們看來，這場爭端的主要矛盾在於二人對AI不同的理解。實際上，整個AI界也仍未對AI所指何物達成共識。
當前，對於AI的界定將AI屆分為了兩派人馬：直解派（literalists）與通解派（generalists）。
在兩人中，小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通解派。在通解派看來，AI是一個大傘，下面包含了各種能夠理解人類指令並完成任務的智能系統，能夠實現多種智能家居功能（如開燈關燈、調控室温、播放音樂）的Jarvis就是典型的AI系統。同樣的，像Siri、Cortana、Google Assistant這樣的智能語音助手也都是AI。
從功能上看，這些系統確能夠實現人類指定的一些任務。通解派關注的正是這一結果，而非實現這一結果背後的原理。
在以小扎為代表的通解派眼中，只要你在硅谷隨便扔一塊石頭，八成就能砸到一個AI系統。你馬斯克怎麼能一棍子打死那麼多人呢？
至於馬斯克，他則是AI直解派陣營的一員。當他被問到如何看待Facebook的Jarvis時，他毫不留情地説道，這根本就不是AI。
“控制開關燈的根本不是AI。”馬斯克指出，在Jarvis系統中，人類説出的命令被語音識別系統識別，然後被轉換為文字，隨後經過文本分析系統得到命令的含義，最終再通過一個系統來控制燈的開關。相應的，Siri、Cortana、Google Assistant這些所謂的AI助手都不能被稱為真正的AI。
馬斯克眼中的AI是一個能夠實現整體任務的、“端對端”的AI系統，而絕非一系列算法的結合體。
舉例説，在英偉達於2016年發表的一篇論文中，他們描述了一個“端對端”的自動駕駛系統設計。在這一設計中，一個單獨的神經網絡觀察司機開車的行為，然後就能學會駕駛車輛。這樣的系統才能算作馬斯克所説的AI。
分析到這裏，再回過頭看兩人爭論的內容，我們不難發現，兩人的爭論其實是源於他們對AI的不同定義。他們各自口中的AI根本不是同一種操作。
AI之爭背後的商業邏輯
在馬斯克看來，唯有實現了“端對端”的系統才能被冠名為AI，那麼，被他稱作為AI的特斯拉自動駕駛汽車是否真的符合他對AI的標準呢？
答案是否定的。特斯拉的自動駕駛車依賴於一個單獨的視覺神經網絡。
在Facebook，一方面，小紮在大呼AI能為人類社會帶來質的飛躍，Facebook也不斷宣稱公司正在用AI為用户提供新功能，另一方面，Facebook的AI也時不時給用户推薦着令人髮指的假新聞，“AI使世界更美好”的口號在Facebook是否站得住腳我們不得而知。
在這場已經歷經兩年的AI之爭中，馬斯克成立的OpenAI早已發展成全球知名的AI研發工廠，小扎也在Facebook成立了自己的AI研究室，FAIR。同時，這兩人也都有望藉助AI在未來賺得盆滿缽滿——一個是通過自動駕駛汽車，一個則是通過巨型社交網絡。
馬斯克“號召立法者積極主動的監管AI研究，避免AI變成威脅”的建議遭致硅谷大佬抱團似的攻擊，正如他本人預料的：“有很多不喜歡被監管部門約束的公司強烈反抗。對AI立法會是個非常漫長的過程。但當我們的法律終於反應過來時，可能已經為時已晚。”在AI飛速發展的今天，每時每刻競爭對手可能就做出了更厲害的算法/系統。“我們不要急着發展，確保安全再繼續”大概是所有科技公司股東最不願意聽到的。
不可否認，AI之爭的背後確實有觀點真實碰撞。而背後的複雜的商業邏輯，也是一名清醒的看官所不能忽視的。
馬斯克：一個孤獨的鬥士
最後，再回到兩人的觀點的本身。
小扎不希望人們因為馬斯克“遙遠”的擔憂而杯弓蛇影，停滯AI發展。馬斯克認為，對AI的管制必須要做到未雨綢繆，考慮這一巨大的潛在危險絕不是杞人憂天。
誠然，AI為我們的生活帶來的改變是有目共睹，AI末世論這一觀點在我們看來也確實是縹緲而不可即。從大佬的站隊也不難看出，馬斯克對AI發表的言論已到了千夫所指的地步。
不可否認，馬斯克的觀點確實製造出了大量人們對AI的恐慌——AI失業論已經足夠使人們害怕，更何況是末日降臨？
從另一個角度看，馬斯克也像是一個孤獨的戰士，即便在他昔日的“導師”、啓發他AI潛在危機的Nick Bostrom也反水之後，卻依然固守陣地。作為一個超前的未來主義者，他似乎一直在做些別人不敢想象的事情，把科幻變成現實： 火箭回收，火星殖民，月球旅遊，地下真空管道運輸，給大腦插上電極，這些“痴人説夢式”的想法也確實正在馬斯克的手下一步步向現實邁進。那麼，他對AI“過度超前”的預言，又是否真的只是庸人自擾呢？
如果有這麼一天，當我們身邊的所有“人”都告訴我們，AI不可能毀滅人類時，我們是否要冷靜地想一想：我們的世界是否已經迎來了一位AI統治者？在這個和諧世界的下一秒，是否真的就會是末日降臨？
讓我們用人類在“AI之戰”中最引以為豪的思辨力，再想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