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晨超：中國修建的鐵路，如何連接菲律賓兩個原美軍基地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連晨超】
最近中菲之間最大的利好新聞莫過於8月17日，菲律賓宣佈給予中國遊客落地籤，最長可停留6個月。而在這之前剛剛結束的東亞合作系列外長會上，菲律賓外長卡耶塔諾更是對記者表示，菲律賓是一個主權國家，杜特爾特總統就説過，別告訴我們什麼該做。“和某個國家關係好沒什麼丟人的，即便兩國之間有分歧。所以和中國關係好，我們很自豪。”
自2016年6月杜特爾特以壓倒性的選舉優勢，宣誓就任菲律賓第16任總統後，中菲關係大大緩解。在兩國的共同努力下，中菲在南海的海洋爭端得到了有效的管控，雙邊合作在多個領域展開。菲律賓作為我國“一帶一路”沿線的重要國家，也是今年東盟與中國對話的主席國，中菲關係對於“一帶一路”在東南亞的推進具有重要的影響。筆者日前隨北京大學博士生國際實踐團，赴菲律賓就中菲關係與兩國在“一帶一路”框架下的合作進行了調研。
在為期10天的訪問過程中，調研團隊密集走訪了位於菲律賓首都馬尼拉的菲律賓總統府、國家經濟發展署（National Economic and Development Authority，NEDA）、旅遊部（Department of Tourism）、亞洲開發銀行總部、菲律賓國家銀行、菲律賓航空等政府部門、國際組織及公司。除此之外，調研團隊還專門驅車前往馬尼拉之外的奎松市、克拉克市，與當地政府官員、教育機構等進行座談。在調研過程中，筆者深深感受到了菲律賓政府目前強烈的對華合作意願。南海問題絕不是中菲關係的全部，而中菲兩國在多個領域均有較大的合作空間。
調研團隊在奎松市政廳與奎松市行政部長Aldrin進行座談
以中菲雙方在基礎設施建設上的合作為例，這是目前菲律賓國內發展的迫切需求，也是中國的優勢所在。儘管菲律賓已經邁入中等收入國家的行列，但是國內仍然有着巨大的基礎設施建設需求。根據聯合國提供的數據，菲律賓的全球競爭指數排名名列全球第57位，但是如果單單看基礎設施建設這一項，則排到了全球第90位。
大馬尼拉地區由菲律賓首都馬尼拉及其周邊幾個衞星城市組成，是菲律賓的經濟發展中心，聚集了大量人口與菲律賓最重要的企業與機構。此次調研所走訪的多數部門與機構均位於大馬尼拉地區，因此調研團隊在五天時間內對這一地區進行了深入的瞭解。
儘管馬尼拉已經是菲律賓最發達的城市，但是其基礎設施建設仍然非常落後。以交通為例，目前馬尼拉仍然沒有發展出完善的公共交通系統，城市軌道交通方面也僅僅只有一條城市輕軌，這遠遠不能滿足民眾的需求。調研團隊在馬尼拉訪問期間，平均每天都要堵在路上數個小時。與馬尼拉的交通相比，北京的交通絕對算得上通暢。
有研究表明，馬尼拉堵塞的公路導致生產力流失，每年給菲律賓造成的損失超過200億美元
調研團隊經過的路口，完全沒有交通秩序可言
交通擁堵這一問題在聯結主要城市的國家幹道上也較為嚴重，這主要是由於菲律賓國內的高速公路有限，而其它主要公路過於狹窄（通常兩個方向各只有一個車道）。道路規劃的不合理、建設質量的低劣、公共交通系統的缺失，是造成菲律賓國內嚴重交通擁堵的主要原因。交通擁堵與設施落後僅僅是菲律賓基礎設施建設不完善的表現之一。類似的問題在菲律賓國內的城市建築規劃與管理、供電供水、網絡通訊設施建設等多個領域都存在。
基礎設施建設的落後，反映了菲律賓國家發展近年來所存在的主要問題，即“高增長、低發展”難題。菲律賓的GDP增長率近年來表現良好，能夠維持年均6-7%的增長率，但是其城市建設卻發展極為緩慢，貧富差距也不斷加大。菲律賓方面一些官員也非常希望能夠學習中國模式，並且與中國進行合作。
馬尼拉貧民窟
賓館窗外的景象，高樓大廈與普通居民區並存
在此次調研過程中，調研團隊專門驅車前往菲律賓克拉克（Clark）進行調研。克拉克是美軍過去在菲律賓最為重要的空軍基地，該城市在1991年的火山大爆發中被徹底摧毀，美軍隨後也放棄了克拉克空軍基地。隨後數年內，菲律賓中央政府啓動了重建克拉克的計劃。目前，菲律賓希望將克拉克打造成為一座環境良好、高科技產業聚集的綠色智慧城市，從而吸引更多民眾從馬尼拉遷往克拉克工作與居住。
菲律賓的國有基地轉換與發展局（Bases Conversion and Development Authority，BCDA）是負責克拉克城市規劃與建設的主要部門之一。在調研過程中，其主席Vivencio Dizon對中菲之間的合作進行了介紹。中菲關係的回暖大大促進了BCDA與中國的合作，Dizon本人在2017年就已經5次到訪中國。
Dizon特別強調了目前正在規劃的連接克拉克與蘇比克灣（Subic Bay）的鐵路規劃，這條鐵路規劃全長70多公里，計劃時速一百五十公里每小時。蘇比克灣原來是美軍在菲律賓最重要的海軍基地，1992年後美國海軍停止了在該基地的駐軍，菲律賓開始將蘇比克灣朝着經濟開發區和自由港的定位上建設。因此，目前菲律賓非常希望能夠將克拉克市和蘇比克灣這兩個前美軍基地打造成為帶動菲律賓經濟發展和國家建設的新的地區中心，但是菲政府面臨着諸多實際困難，其中連接這兩個地區的鐵路就是其中之一。
BCDA非常希望能夠得到中國的幫助，並且已經與中國鐵建等公司開啓了合作。菲律賓方面認為，中國高鐵的競爭優勢主要在於造價低，建設速度快，這恰恰是目前菲律賓最迫切的需求。Dizon本人在隨杜特爾特總統訪華時，曾經專門向王毅外長表達菲方的希望。中國的高鐵建設與運行里程不斷創下新高，對中國而言，這條鐵路的建造難度並不大。但正是這些在我們看來極普通的基礎設施，恰恰是菲律賓國內最為迫切的發展需求。
雜亂的電線與坐在貨車上的工人
調研團隊在訪問亞洲開發銀行期間，亞開行東南亞區域司菲律賓國家辦公室首席分析師Joven Z. Balbosa以及國家經濟學家Aekapol Chongvilaivan對團隊介紹了菲律賓目前的經濟發展態勢，對菲律賓的經濟發展進行了較為客觀的評價。他們認為菲律賓未來需要重點解決四大問題：經濟發展不均衡、青年就業不充分、基礎設施建設不完善，公共建設融資渠道不暢通。Joven Z. Balbosa認為，由中國發起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目前已經達到了非常高的標準，外界對亞投行專業性不足的擔心是多餘的。亞投行同樣也能夠幫助菲律賓解決未來經濟發展的問題，亞開行歡迎更多國家與機構參與到發展援助的工作中。
調研團隊與財政部駐亞開行中國執行董事程智軍及亞開行太平洋局局長姚先斌先生先生合影留念
為了解決以上提到的經濟與社會發展問題，杜特爾特總統推出了“雄心國家2040”計劃（Ambisyon Natin 2040，英語為Ambition Nation 2040），該計劃針對菲律賓普通民眾進行了廣泛的調查，瞭解其希望在2040年過上怎樣的生活。該份計劃得到的結果成為指導當前菲律賓經濟發展5年計劃的指導性文件。在座談期間，菲律賓國家經濟發展署署長Ernesto M. Pernia對菲律賓“雄心國家2040”與2017-2022年的經濟發展規劃進行了介紹。Pernia認為，目前菲律賓非常重視與中國的合作，並且期待中菲能夠在“一帶一路”倡議下進一步推動雙邊貿易增長。
菲律賓國家經濟發展署署長Ernesto M. Pernia（中）對菲律賓經濟發展進行介紹
除了基礎設施建設和經貿合作之外，調研團隊在菲律賓大學及孔子學院、菲律賓克拉克科學中學、克拉克醫療城等機構座談是，與人文交流與技術合作這一問題進行調研同菲方人員進行了交流。菲律賓大學副校長Teodoro J.Herbosa在座談中提出，中國的“一帶一路”關注文化交流，中國與菲律賓的高校之間應該進一步加強合作。
目前，菲律賓多家機構都希望能夠藉助中菲雙邊關係的好轉，從中國得到更多的技術援助。其實，在技術交流這一問題上，國家間的技術轉移與援助並不容易，這首先是由於部分技術涉及機密或產權問題，而且受制於援助接收國的技術水平限制極大。不過，技術援助並不一定是直接進行的，而是可以通過貿易與資本往來、投資、逆向工程、代工、勞動力流動等形式來逐步實現。中國改革開放、吸引外資的經驗證實了這項規律。因此，中菲兩國之間可以通過多項領域的合作來完成技術援助。
孔子學院是在海外開展中文教育的重要機構。隨着中國經濟的不斷發展和華人影響力在菲律賓的逐步提升，孔子學院的地位也在逐漸上升。旅遊界目前非常重視孔子學院提供的中文教育課程。旅遊業是菲律賓重要經濟產業，是菲律賓的主要收入來源之一。在調研團隊與菲律賓旅遊部和菲律賓航空公司的座談中，其領導都談到了菲律賓服務業從業者要更多地學習中文這一問題。他們目前也在考慮與孔子學院等機構聯繫，希望其能夠開展專門面向服務業從業人員的漢語課程。
菲律賓首家孔子學院慶祝成立十週年
此外，菲律賓旅遊部副部長在座談中介紹到，目前中國大陸已經是菲律賓外籍遊客的第三大來源國，去年中國遊客訪問菲律賓人數增長了36.3%，預計今年則有望突破100萬人次，實現歷史性新高。菲律賓航空公司的總裁助理也提出，希望與更多中國城市在和建立起直飛航班，並且希望菲律賓能夠成為中國遊客遊覽東南亞與大洋洲的中轉基地。旅遊目前已經成為中菲人員交流的主要方式。
總體來看，目前中菲兩國關係的主要特徵為管控南海爭端分歧，深化多項領域合作。在雙邊合作上，目前雙方在交通等基礎設施建設、經濟技術合作、產能與投資合作、海上共同開發、反恐、海關、旅遊、農業、教育等多項領域有着較大的合作空間。中菲關係的發展也為南海問題的解決與地區對話提供了重要的機遇。中菲兩國應該珍惜並利用好當前來之不易的局面，加強雙邊交流與合作，推動中菲雙邊合作項目深入發展。在能夠取得雙贏的合作項目上加強溝通與協作。同時，中國也需要注意合作項目中存在的各種風險，對合作的成本與收益做出詳細評估，實現雙方利益的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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