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少宇：“異鬼”這麼厲害，來開個人體冰凍公司可好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岑少宇】
美劇《權力的遊戲》如期更新。許久都沒現身的“異鬼”夜王，在這集裏戲份十足，更是將劇情推向了高潮：biu的一矛就把飛龍射下來了，而且最終將其轉化成藍眼睛的“冰龍”。
這種殭屍故事當然是太過奇幻了，但離開神神道道的維斯特洛大陸，回到地球上，你我至少能一招就把某些生物瞬間冰凍——而且不需要冰箱，也不需要零下196度的液氮，只需要讓目標自己保持在過冷（或譯超冷）狀態。
給你一顆冰晶，讓你當回夜王
簡單地説，當温度低到冰點之下時，若水中沒有一個結晶核來結晶，那麼即使在0℃之下也不會結冰。這就是過冷。如果接觸冰晶，則會“瞬間”結冰。
這聽起來也許依然匪夷所思。為什麼有生物能保持過冷？因為要靠這本領過冬啊。
草根出生的佛蒙特大學生物系榮譽退休教授貝恩德·海因裏希，成天在野外跌打滾爬，見多識廣。他寫過一本書，叫《冬日的世界》，裏面記載了各種各樣神奇的過冬方式，也包括過冷。
“許多昆蟲是過冷活過整個冬季的，但是要做到這點，它們需要越冬地點，在那它們可以避免與冰有任何接觸。例如，當接觸到雪時，阿拉斯加綠蝽結成冰（死亡）的温度接近-2℃，但乾燥時它們能在接近-18℃時保持不結冰並活着。”
“在阿拉斯加內陸的普通黃胡蜂蜂后也會超冷。它們通過把上顎固定在樹葉或落葉層的下面，然後在冬天懸掛起來，使自己不與冰接觸。”
周圍一圈看上去是“靈魂畫師”，但裏面的蜂后畫得很逼真
雖然過冷的例子不少，但總體而言，“冰凍發生的可能性極高……那時過冷是很危險的，因為它會引起瞬間冰凍，必死無疑。”快速結冰會“形成大的且是鋸齒狀的冰晶，它會切開並扯碎細胞器和細胞膜”。
死飛龍變成冰龍，就是夜王輕觸的一瞬間；現實裏過冷幼蟲的“瞬間冰凍”也只需要幾秒，具體得看過冷的程度。
因為過冷很危險，有些生物被篩選出了另一種策略：乾脆讓自己結冰——但必須緩慢。
緩慢結冰為什麼就有活路？因為“在緩慢的冰凍中，環繞細胞的液體環境先結冰，它比細胞內部的液體稀。當冰晶在細胞外形成，它們把水都用掉，剩下液體濃度較高的區域。這些區域於是起到通過滲透壓把水從細胞內部吸出來的作用”。
“結果逐漸冰凍會讓細胞外有冰形成的同時，伴隨着細胞內容物的脱水，所以沒有冰晶在細胞裏面形成——如若不然，冰晶會扯碎細胞器。”
同一種生物在不同環境下，也可能演化出不同的策略。
在一枝黃花癭蠅中，“北方種羣在血液中有一種促進冰形成的蛋白質，來避免超冷的問題”。它們所處的環境更寒冷，過冷風險太大，乾脆就鐵了心，凍上吧。（當然不是真的“鐵了心”，而是自然界篩選的結果。）
南方種羣則只有“抗凍和超冷的組合”，因為在它們所處的環境中，沒那麼容易凍上。“在不太可能形成冰的情況下，冰形成的速率根本不再是一個問題，所以讓冰凍變慢的預防都是不必要的。”
冰凍人體是什麼鬼？異鬼麼？
自然界裏有這樣的珠玉在前，必定引發人類無盡的想象。在科幻作品中，將活人冰凍，是星際旅行的常見手段之一；《三體》裏也靠這種辦法“拯救未來”。
《星際穿越》截圖
但就目前的科技水平而言，這完全是八字沒一撇的事情。某些昆蟲能夠凍而復活，但高等哺乳動物沒有任何成功的例子。即使去年在網上爆紅了一把的兩隻爬行動物烏龜，也只是被凍在冰裏，隨後復活，而不是自己結成冰。
人類目前能做的，只是冷凍胚胎，在醫療上也許有點用，比如治療不孕不育，或者在未來克隆個器官出來替換，但冷凍整個人並復甦，還看不到任何可行性的。即使靠防凍劑替換體內的水，規避冰晶破壞的問題，仍有大量難題待解。
最近熱炒過一番的冷凍實踐，和此前國內外的類似案例一樣，都只是冷凍屍體而已。正因為冷凍-復甦技術根本不靠譜，法律不可能允許冷凍活人，不然就成謀殺了。
有的操作方聲稱，冷凍的人是呼吸心跳停止，被認定死亡，但“大腦活動還在進行”。還有的聲稱在冷凍過程中，腦組織“幾乎沒有冷凍損傷”。
好吧，就算在開始冷凍程序時，腦細胞沒有完全死亡，那麼存活了多少？冷凍“幾乎沒有損傷”的結論是在什麼層面上做出的，皮層還是單個腦細胞，還是到亞細胞結構？在復甦時，又會有什麼影響，腦細胞間聯繫的突觸會斷掉幾根？最終保留了多少原有的意識？
在人類尚未解開大腦與意識的謎團之時，真不知道他們哪裏來的底氣回應數不盡的質疑。
假定人類能在冷凍中復甦，甚至能讀書認字——這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但如果別的記憶、思想都丟失了，這復活的還是原來的人嗎？還有任何意義嗎？
研究當然應該做，但必須從最基礎的做起，小鼠都搞不定，就咋咋呼呼地跑出來用冰凍屍體來博眼球、撈投資，這還不如“異鬼”夜王呢。人家至少要命不要錢。
可有的人就信這套，巴望着在自己死前技術能有所突破，小清新想看看未來，大人物則夢想自己能“千秋萬載一統江湖”。《冬日的世界》作者貝恩德·海因裏希這樣寫道：“和我聊過天的一位科學家曾經研究過昆蟲的冰凍耐受性。他告訴我，在他轉為研究脊椎動物時，‘資助者就像把錢砸在我身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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