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錦祥、玄承智:友日、親日還是反日?特朗普的心思好難猜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姚錦祥、玄承智】
11月8日,在結束了對日本、韓國的訪問之後,特朗普將踏上中國的領土。此前的三天訪問基本可以算是順利,尤其是11月6日,安倍與訪日的特朗普舉行了共同記者會,安倍指出“這是一次歷史性的訪問”,“向世界展示了日美同盟不可動搖的紐帶”。那麼,展示了強大同盟之後,日本放心了嗎?實際上,此次特朗普訪日還有更多的細節需要挖掘,日本各界“不同的聲音”依然不絕於耳。

特朗普和安倍餵魚,有點不耐煩
現在不是談判的時機,然後呢?
各界對美日首腦會談的基本判斷是,朝核問題一定是談論的重點,從記者會上安倍的發言來看,他指出,“現在並不是對話的時機,而是給予朝鮮最大壓力的時機……為了改變朝鮮的政策,必須以日美為主導,並與國際社會緊密合作,向朝鮮施加最大的壓力。這一點我和(特朗普)完全一致。”從這番對話看來,安倍基本上沒有給外交談判和對話留下任何後路,也和其就任以來對朝鮮一貫的強硬態度相一致。
而從另一個方面來説,安倍可能也受到特朗普最近“日本不是武士國家嗎?為什麼不擊落朝鮮試射的導彈?”這番言論的影響,力爭在對朝政策上與美國保持一致。實際上,日本的幾位前情報官員(如前外務省國際情報局長孫崎享)就指出,“日本還有外交嗎?日本還需要情報嗎?”這實際上是一些外交實操人員對當前日本外交的諷刺。雖然日本仍然擁有很強的情報能力,但在很多情況下,“情報與事實”往往讓位於“服從美日同盟”的大格局。這鮮明地體現在21世紀初的伊拉克戰爭中,日本情報官員反覆提交“伊拉克不具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情報判斷,但日本決策層對此置若罔聞,並邊緣化了相關情報人員。因此,日本的外交自主性依然是高度存疑的,它的外交決策是否理性,是否是以日本的國家利益為前提?這裏需要打上一個問號。
因此,在日本許多的“不同聲音”中,朝日新聞評論部的尾形聰彥就指出,“特朗普的訪日、訪韓、訪華,無非也就是強調對朝鮮施加壓力,強化合作的重要性。而真正重要的是,在這些表面的口號之下,日本、中國、韓國的領導人應該清楚地向特朗普傳達軍事行動所造成的重大危害。”而日本的軍事史專家田岡俊次更是鮮明地指出,“特朗普明明知道先發制人會造成日本、韓國大量的死亡,這是極端的美國優先主義。美日達成這種所謂的一致真是太糟了。”實際上,從日本的方面來看,美國今後發動有限軍事行動的可能性在超出預想的快速增加。

11月6日,日本首相安倍晉三與美國總統特朗普舉行新聞發佈會,相視一……沒有笑出來。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同盟重要,貿易更重要
與朝核問題同步進行的,是有關日美經濟貿易的談判,而日本方面對此是“不甚滿意”的,存在某種“温度差”。實際上,早在5日晚上,在與安倍的晚餐前,特朗普就表示,“雖然你們很討厭,但我們還是要繼續討論貿易議題。”
美方的觀點集中體現在特朗普6日在美國駐日大使館面向日美工商業者的演講中。特朗普認為,“美國與日本的貿易關係並不公平,美方需要改變每年對日本高達700億美元的貿易赤字。”而此時話鋒一轉,特朗普又轉身成為美國軍火的超級推銷商。他指出,“美國有世界上最好的軍需品,如果考慮到日本週邊情勢的話,從美國不斷購入防衞裝備是非常正確的選擇。”他也許認為這有助於解決美日之間貿易赤字問題。
當然,對於安倍仍念念不忘的TPP,特朗普也毫不留情地潑了一盆冷水,他説,“可能這個屋子裏的一些人不同意我退出TPP的做法,但最終會證明我是對的。”在美國宣佈退出TPP之後,日本一直試圖主導建立不包含美國的TPP11國計劃,並達成基本的協議草案,最終迫使美國回到TPP的談判桌前。但特朗普此次的表態算是給日本的一個正式回應,也向其他徘徊不定的TPP10國釋放了明確的信息。這使得安倍的對外經濟策略不得不陷入了跛足前行的境地,也讓他在記者會中提到的“日美主導建立亞太地區經濟秩序”的説法略顯空洞無味。
而值得注意的是,未來日美經濟對話的進展,也將攸關自民黨政權的穩定。日本戰後所形成的以自民黨為核心的“保守主義體制”,其重點有兩個:即“出口導向的大型國際企業”加上“保護導向的農業社區、小商户”,一個為選舉機器提供資金,一個則提供穩定的選票來源。雖然隨着全球化和日本國內選舉制度的發展,自民黨和它們的合作模式有所變化,但這兩者依然構成了自民黨重要的執政基礎。一個有趣的現象是,戰後兩次自民黨下台,都或多或少地伴隨着出口的嚴重衰退和農村選票的移動。
未來,日本將在出口和農業領域繼續承受美國方面的巨大壓力。一方面,日元將面臨巨大的升值壓力,美國也將提高來自日本的進口產品關税,這對日本的出口型企業將造成打擊。另外,在農業方面,尤其是豬牛肉、大米等幾大“聖域”中,美國將要求日本在“特別進口配額”上做出更多的讓步。

特朗普的“對日觀”變了嗎?
日本對於特朗普一直抱有複雜的心態,尤其對他的“對日觀”捉摸不定。他是“友日、親日還是反日”?似乎誰都不能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那麼在這次訪問之後,這個問題就解決了嗎?
實際上,日本對於特朗普的“初印象”始於1987年。當時試圖參選總統的特朗普就在紐約時報等媒體上開始了宣傳工作,當時他的“對日觀”是,“日本數十年來利用了美國,不需要支付防衞費而實現了快速的經濟發展。應該要求日本支付駐日美軍的駐留經費,這樣就可以補償美國的鉅額赤字。”這一時期特朗普的對日態度很不友好,甚至對日美同盟的存在意義產生了疑問。
特朗普與日本的再次相遇是在2016年,當時他在8月的一次競選集會上表示,“日本擁有支付駐日美軍經費的能力,為什麼他們不100%支付呢?如果日本不支付的話,美軍應該做好離開的準備。”這一時期,特朗普似乎在暗示美軍有撤出日本的可能,並一定程度上接受讓日本擁有核武器以實現自主防衞的選項。
而特朗普對日態度的決定性改變,發生在他今年1月就職之後,他在瞭解軍隊和情報機關的相關資訊後確認,“為了保持美國在亞洲的存在,駐日美軍和美日同盟是決定性的關鍵要素。”而同時,特朗普與安倍良好的個人關係,也促進了特朗普對日態度的不斷改善。
然而,這是否意味着美國在駐日美軍軍費問題上不會再向日本施壓?是否意味着美日關係的穩固已經是美國亞太外交的優先項?恐怕不能這麼説,“美國優先”畢竟高於“美日同盟”的位階,而日本在外交上從屬美國,缺乏自主性的特點恐怕還很難改變。日本媒體所提出的“實現了對等的日美關係”、“對等的日美同盟新時代”是不是真正到來?可能還言之尚早。
那麼,經過兩天一夜的朝夕相處,在展示了強大同盟之後,日本放心了嗎?在解決一些老問題的同時,日本也不得不面臨自己所製造出的新問題。朝核問題、貿易問題、日美同盟的未來走向問題,日本可能還需要與美國進一步的磨合,並真誠地與包括中國在內的非盟國探討理解合作,可能這樣才會讓日本真正地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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