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帆：市場經濟地位成為歐盟打中國的最後一張牌？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孔帆】

11月的最後一天，美國在日內瓦公佈一份文件，支持歐盟的立場，反對給予中國市場經濟地位。美聯社給出的理由是，如果中國獲得市場經濟地位，將更難對其不正當低價出口進行反傾銷上訴。

8月14日，特朗普在白宮簽署行政備忘錄，對所謂“中國不公平貿易行為”發起調查。（圖：Chris Kleponis POOL / 東方IC）

其實，在中國入世協議15年過渡期結束之際，美國和日本早已經公開拒絕了北京的期待。那麼，眼下，中國最重要的貿易伙伴歐盟會做出怎樣的決定呢？

前幾天，法國經濟部長勒梅爾訪華期間，中方也談到了這件事。中法在北京舉行經濟財經對話後發表聲明，其中寫到“在互惠互利和非歧視原則基礎上堅持自由公平貿易”。中國希望法國作為歐洲重要的一員，使用其在歐洲的影響力，促成歐洲理事會重新審視其法律，糾正相關規定。

法國總統馬克龍訪華在即，中國還將會就市場經濟地位問題與其磋商。但是，就目前形勢來看，指望馬克龍影響歐洲理事會，糾正相關規定，非常難。

因為，這是歐盟對付中國的最後一張牌了。馬克龍還想領導歐盟呢，他絕不會輕易打出這張牌。

歐盟為什麼要死攥着這張牌呢？首先，歐盟認為，中國依然是“國家管控市場”，必須要有防備。直到今天，很多來自中國的商品依然便宜，對於很多歐企而言，一旦沒有了保護措施，它們將不得不關門大吉；但另一方面，來自遠東的廉價進口商品對於歐洲的經濟也有促進作用，所以牌只是攥着，而不是真打。不過，最近幾年歐盟各國發現，來自中國的產品科技含量“居然”越來越高，這自然更加引起了他們的恐慌。

其次，歐盟內部的利益分歧。歐盟之所以沒有針對中國達成一個新的貿易保護辦法，主要是各成員國的利益不同。尤其是南歐國家要求實施更加嚴格的規則，而北歐國家則沒有如此緊迫，比如鋼鐵生產在這些國家無足輕重。

同樣，這種對立也存在於鋼鐵行業和中間產品行業間，因為對很多德國或者是歐洲中間產品商來説，中國是重要的商業夥伴。這些中間商從中國購買貨物，在歐洲組裝之後繼續銷售或者是出口。即便是在這一行業也涉及巨大的利益，在中國問題上難以形成一致的解決辦法。

然而，歐盟最後這張牌，對中國到底有沒有殺傷力呢？肯定有，但並不是歐盟以為的“王炸”。

慕尼黑經濟研究所的一份研究報告中顯示，即便歐盟祭出反傾銷大旗，受影響的也只是歐洲與中國商貿中的一小部分。

目前從中國進口的商品當中只有0.03%受到反傾銷調查。這份調查的主筆、經濟專家亞爾辛表示，這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從法律上講，中國的要求無可厚非，但是在個別經濟行業，歐盟認為中國仍然存在明顯的傾銷現象。”他列舉了鋼鐵、化學以及太陽能行業，在50個針對中國公司的反傾銷調查中這三個產業就佔了四分之三。

而在這三個行業，歐盟一些國家的人工、技術、規模都沒法與中國相比，歐盟不能因為在這些方面落後，就認定中國是在傾銷吧。亞爾辛説了一句話，特別應該引起歐美各國的重視：哪個國家願意一味傾銷呢？誰願意做賠本生意呢？——是啊，你們當中國傻啊？

因此，世界經濟研究所的朗格哈默爾（Rolf Langhammer）呼籲尋求個案化的解決辦法。他的建議是，非常具體地針對個別中國企業開展工作，讓他們公開自己的價格成本核算。而不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這些理性的聲音歐盟各國聽不到麼？恰恰相反，一些如何正確對待中國的文章經常見於各國的報端。法媒報道，德法“軸心聯盟”甚至私下達成協議，要給中國經濟更市場地位。為何歐盟不能形成一致意見，原因就是前文提及的歐盟內部的利益分歧。

既然反傾銷調查對中歐商貿微乎其微，為何中國反應還這麼激烈呢？

因為歐盟言而無信啊。

而歐盟一些國家馬上搬出了中國的“面子説”：中國政府太要面子了，咽不下這口氣。德國之聲就評論説，對中國而言，市場經濟地位不僅關係着經濟利益，也意味着“不丟臉面”。德國專欄作家澤林也認為，在北京看來，中國已被敷衍得太久了，沒有被當作平等的貿易伙伴，而是被貼上廉價出口國的標籤。因此中國領導層如今提出要求：承諾就是承諾。

中國領導層的表態，無疑是對歐盟一些國家“面子説”的駁斥。是的，全世界都知道中國人“要面子”，但是也應該看到中國更講“原則”。入世協議15年的過渡期既然已經結束，中國認為自己可以和商業夥伴平起平坐了。然而，這些“夥伴”卻説，你還得接着站。

讓中國站着，中國不高興，看上去是面子問題，其實顯示了中國參與國際遊戲規則的底線：既然規則在那裏，那麼大家都要遵守，不能耍無賴；你們這次無賴了，就會有下一次。中國是想把這種耍無賴，扼殺在類似“反傾銷”的經濟活動中。

中國與歐美的博弈是長期的，這才到哪裏啊。

相對於歐盟的最後一張牌，中國有很多的牌可以打。早在去年，歐盟一位外交官就表示，北京方面已經“警示”過歐盟企業：中方也可以增加反傾銷税、拒絕發給進口許可、擴大行政手續壁壘。他強調，與歐洲不同，在中國“什麼樣的措施都是可能的”。

因此，經濟專家亞爾辛表示，中國和歐洲必須緊密合作，因為隨着美國在貿易政策上極端化加強。如果歐中不能協調關係，美國、中國和歐洲之間將面臨在貿易保護主義方面彼此"加碼"的危險，這與中、歐所倡導的自由貿易也是背道而馳的。

我們不希望中、美、歐“鬥地主”的故事演變成段子：

——如何將“對不起”加兩個字，變得更加悲傷？“對三？要不起……”

我們也真的不願看到，中國隨便打什麼牌，歐美都無力招架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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