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雷原董事長鄒勝龍遺憾出局,錯過3次良機
上個月,迅雷因為旗下疑似比特幣的“玩客幣”暴漲事件,一下子被推上了風口浪尖,甚至一度鬧出了“內訌”醜聞,迅雷和迅雷金融大打口水戰,迅雷CEO陳磊被舉報傳銷、非法集資。
就在雙方鬧得不可開交的同時,另外一位迅雷的創始人卻被“遺忘”了。直到12月12日,當天晚間,迅雷公司發表公告,迅雷創始人,原董事長鄒勝龍因“家庭原因”卸任,由小米公司的王川正式繼位。
今天(12月15日),界面新聞發表文章,梳理了鄒勝龍過往創立迅雷的經歷,講述了他過去3次錯過的機會,年輕時未能加入搜索巨頭、創立迅雷後未能及時上市,未能及時抓住視頻行業發展的良機。在這幾次錯過之後,迅雷的發展走向了下坡路。而隨着小米的入股、自己身體狀況的下降,鄒勝龍也最終遺憾出局。

鄒勝龍@視覺中國
以下為文章全文:
鄒勝龍是個勤奮的人。
這也許是技術型創業者共有的特質。同在深圳的馬化騰也是技術出身,江湖上有各種他多麼勤奮的故事。而鄒勝龍的勤奮程度和馬化騰不相上下。
十餘年創業打拼,1973年出生的鄒勝龍看起來甚至比年長他兩歲的小馬哥要蒼老得多。
在騰訊上市的那一年,迅雷也開始在國內市場嶄露頭角。經歷了幾次試水之後,2004年發佈的迅雷4為它帶來了第一次用户爆發式增長。
那年冬天,苦於人手短缺,鄒勝龍把家安在了辦公室,親自推動產品改進迭代。之後推出的迅雷5就一舉奠定了自己的江湖地位。迅雷也從一個小工具,逐漸搶下了下載市場一半的份額。
有迅雷早期員工説過,鄒勝龍工作很拼,每天都在公司留到晚上十點。下了班之後,他還會做免費司機,把留下來加班的員工們送回家裏。
鄒勝龍的勤奮,是那種硅谷式的勤奮,相信天道酬勤就一定會有收穫。然而在國內波瀾詭譎的互聯網環境中,這種直來直去的勤奮並不夠,“選擇”可能與“努力”同樣重要。
回看過往,錯過,可能是伴隨鄒勝龍十多年創業歷程最緊密的詞語。
第一次錯過
鄒勝龍對技術的熱愛,應該來自於家人的薰陶。
他的父親鄒德駿本來是一位來自安徽的技術人員,後來通過自學,進入中科大做空間站方面的研究。1980年代,在當時深圳大學校長羅徵啓的主動邀請下,鄒德駿來到深圳創辦了一家工廠,成為了那裏最早的一批科技創業者。
高中畢業後的鄒勝龍,選擇到美國繼續學業。剛開始的時候,他就讀的是經濟學,但到了研究生階段,他到了杜克大學去讀計算機專業。他相信,只有科學技術才能改變世界。
不過,鄒勝龍當時還沒有立下創業的決心。更多的時候,他還只是希望能夠做一個普通的程序員,拿到美國綠卡,在當地成家立業,過上平淡而又專注的生活。
不過,一次硅谷遊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1999年夏天,已經從杜克大學畢業,並在北卡州找到了一份工作的鄒勝龍,接受了朋友的邀請,來到了位於美國西海岸的硅谷遊玩。當時,整個灣區都沉浸在第一次互聯網科技潮的狂熱之中。納斯達克的指數依舊在狂飆,一個又一個的科技公司如雨後春筍般在硅谷冒出來。
身為工程師的鄒勝龍,被這種熾熱的氛圍所打動。他動了留在硅谷的念頭。於是,趁着旅遊的空隙,他向當地的兩家公司投出了簡歷。很快,他就收到了積極的回應,是做選擇的時候了。
巧合的是,兩家公司離得都很近。經過一番考察後,鄒勝龍發現,當中的一家公司從事的業務是國際結算,和資本關聯比較緊密,規模也比較大一些;另一家公司則是遍佈着自由散漫的氛圍,每個人的想法都是新奇的。
雖然鄒勝龍很欣賞第二家公司的氛圍,但是出於謹慎考慮,他還是選擇了第一家公司。在當時的鄒勝龍看來,第二家名為“Google”的公司,未必適合自己的長久發展。
與此同時,鄒勝龍在美國還認識了很多來自國內的技術大牛們,其中就包括了百度的三位創始人徐勇、李彥宏和馬東敏。
1999年年底,在硅谷成為了一名高級工程師的李彥宏決定回國創業。他希望從美國當地找幾個夥伴一起回去,於是他打通了鄒勝龍的電話,希望後者能和自己一起回國做一番事業。
然而,不知道是沉浸在硅谷的氛圍中不可自拔,還是對國內的互聯網創業環境並不看好,鄒勝龍沒有接受李彥宏拋出的橄欖枝,而是把自己在杜克大學的學弟程浩推薦給了對方。
轉年,百度成為了國內發展勢頭最猛的互聯網公司之一,很快,它成為了國內首屈一指的搜索引擎。
而鄒勝龍,連續錯過了兩次加入搜索巨頭的機會。
第二次錯過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句話可以用在當時的鄒勝龍身上。儘管沒有成為谷歌或者百度的一員,但這兩家公司後來的成功,讓他下定了創業的決心。
2002年底,兜兜轉轉之後,鄒勝龍還是回到深圳。他找回了當年被自己推薦到百度,後來又從百度辭職的程浩,兩個人一起創辦了迅雷,並且確定了下載業務這個方向。
之後,鄒勝龍用自己的勤奮推動着迅雷的發展。最開始的時候,迅雷的下載速度並不如預期,這讓他很不滿意。把家安在公司後,鄒勝龍帶動着迅雷產品不斷更新換代。2005年一年之間,迅雷就實現了15次的版本更迭。
到了2006年8月底,迅雷已經在國內覆蓋了超過1.1億名用户,裝機量達到8000萬台。在下載市場,它的份額已經超過50%,同時也成為了繼QQ之後,中國互聯網體量最大的客户端軟件。
發展勁頭勢不可擋的迅雷也吸引了各方資本的注意。包括雷軍主管的金山、晨興資本、谷歌、IDG等知名機構都陸續投資了迅雷。
另一邊競爭也沒有消停,迅雷把一眾小對手消滅後,騰訊入場了。儘管自己一邊説着“我覺得迅雷沒價值”,馬化騰還是在2008年讓騰訊推出了一款類似的工具“QQ旋風”。
QQ旋風確實給了迅雷很大的壓力,但也沒能壓倒迅雷。直到今年8月,完成了歷史使命的QQ旋風突然宣佈停止運營,也讓人頗為意外。
在迅雷野蠻生長奠定江湖地位之後,鄒勝龍其實很早就開始尋找更多的可能。當他發現有70%的用户都在用迅雷下載視頻之後,他決定要開發一款自己的視頻產品。
這個想法後來得到了李開復的認可,他表示,願意為迅雷提供資金和技術支持,“迅雷看看”也隨之誕生。從下載到播放器,迅雷也構築了一個小小的生態閉環。
這兩項業務算是迅雷在早年的發展過程中所倚仗的王牌。後來,它們成為了迅雷會員收入的重要來源。2010年的數據顯示,迅雷的付費會員數已經達到了400萬名,淨利潤也達到了5900萬元。
對於當時已經成規模的迅雷來説,繼續發展的下一步,無疑是上市。
2011年6月,帶着一份不錯的財務報表,鄒勝龍和他的團隊向納斯達克遞交了招股説明書。當時,迅雷已經被一些機構給出了最高30億美元的估值,這個數字已經超過了那時候在美股上市的搜狐、噹噹等公司,和奇虎360旗鼓相當。
不過,命運又和鄒勝龍開了一次玩笑。
2011年是中概股在美股市場的噩夢年。當年4月,做空機構香櫞研究(Citron Research)發佈了一份針對美股上市公司東南融通的質疑文章,稱該公司的利潤率、高官背景等都值得懷疑。
幾乎是與此同時,阿里巴巴旗下的支付寶也陷入了股權轉移相關的醜聞。華爾街方面認為,馬雲以較低的價格將支付寶納入私人旗下,無異於“竊取”了支付寶。
受到種種不利消息的影響,美股投資者對中概股的信心直插谷底,成功在美國IPO的中國企業數量相比前一年減少了一半有餘。
迅雷同樣受到波及,估值一度被砍到了7億美元。這個數字已經跌穿了鄒勝龍的預期。
最終,迅雷收回了IPO的決定,與華爾街擦身而過。
“我太自負了,以為迅雷上市是板上釘釘的事,對所有人都説沒問題。結果話放出去了,事沒辦成。”錯過IPO,讓鄒勝龍和迅雷在之後的幾年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迷。為此,迅雷還在2012年做了一輪融資,目的就是為了“鼓舞士氣”。
終於,到了2014年,迅雷二次IPO成功,但背後的代價是慘烈的。儘管迅雷已經累計融得了5億美元,但上市之後,它們的市值僅僅在10億美元附近徘徊。有人甚至把其比作為“剩女終於嫁出去了”。
很大程度上,這次流血上市是迅雷管理層不得已而為之的結果。3年前的那次上市失敗,已經讓一部分員工選擇出走;這次要是再上不了市,迅雷的根基都會被動搖。
鄒勝龍把這種心理形容為:“上市與結婚相似,有一個心理年齡問題,年齡到了,你老不結婚,自己覺得沒什麼,但別人卻會有看法。”
上市敲鐘後,鄒勝龍和程浩一起,在紐約找了個餐廳慶祝。在飯桌上,鄒勝龍笑着笑着就流淚了,一切苦澀盡在不言中。
儘管面對外界的質疑,鄒勝龍還是堅稱,3年前和3年後,迅雷的成功不一樣,“2011年,迅雷有充分的想象空間;2014年,我們把商業模式做得更踏實了。”但他也直言不諱地説,自己“懷念年輕的時候”。
第三次錯過
以下載工具起家的迅雷,在PC時代成為了網民的寵兒。但當移動互聯網時代來臨之後,迅雷陷入了沉寂。
背後的原因並不難理解。當智能手機成為熱潮之後,用户的注意力已經從電腦端轉變到移動端,花費在電腦上的時間也越來越少。這對於迅雷來説是個潛在的打擊。
2014年上市之後,在召開媒體發佈會時,也有記者問到,迅雷未來的發展空間在哪裏?鄒勝龍只是回答道:“移動互聯網會是迅雷未來的方向”。
再者,作為一款下載軟件,迅雷本身的工具屬性過強,也制約了更多可能性的出現。相比於騰訊的QQ、微信,阿里巴巴的淘寶,百度的搜索,甚至是後續發展出來的美團、京東等互聯網新貴,一個依然定位在下載工具的應用缺少了想象空間。
鄒勝龍也不是沒有想過轉變。
迅雷看看的成功是他的第一次機會。坐擁大量用户的迅雷,如果能夠藉助自身在視頻領域的優勢殺入內容分發,可能將收穫不一樣的結果。
迅雷並非沒有嘗試過這條道路。在整合了在線視頻和本地視頻播放的能力後,迅雷找過一些內容發行商,希望以“保底+分成”的形式來合作。如果這條路能夠走通的話,迅雷有望成為一家國內領先的視頻網站。
但鄒勝龍並不完全看好這條路,在他的心目中,購買內容版權的商業可行性要低於視頻網站本身的廣告收入。因此,他在這個領域淺嘗輒止。
然而,資本的進入和國民版權意識的提升,讓版權的競爭很快變成了紅海。包括愛奇藝、樂視、優酷土豆等公司都從中嚐到了甜頭。反過來,錯失了這次機會的迅雷看看,逐漸淡出人們視野,並最終在2015年4月被出售。
遊戲是迅雷另一個錯過的機會。2007年,有公司高層曾經建議鄒勝龍轉型做網遊。鄒勝龍選擇撥一部分員工出來投入這個領域,但進度一直緩慢。直到現在,迅雷的遊戲業務還是停留在頁遊層面,但現在已經是手遊的時代了。
迅雷也做過搜索、門户、社交工具,甚至圖片工具,但這些都沒有給公司帶來成功。迅雷前員工“codedump”就在知乎上評價稱:迅雷在這些領域的照搬,是很生硬的。
雷鋒網創始人林軍也曾透露,迅雷曾無限接近買下移動應用市場豌豆莢,但最終豌豆莢賣給了UC。就這樣,迅雷錯過了一個又一個進入移動互聯網的大門。
轉型不成功的結果,是迅雷只能繼續守着PC的跑道發展。但在上市後的2014年,國內互聯網環境早就大變樣了。
雖然迅雷依然是用户的首選下載工具,但很多時候,用户用它來下載的是盜版內容。因此,在相關部門的政策出台後,迅雷也收緊了對於下載功能的監控。2014年4月,迅雷以“相關政策等原因”為由,清理了多部熱門美劇;隨後又與美國電影協會簽署了協議,宣佈加大對正版內容的保護,禁止用户非法下載該協會會員單位的電影及電視節目。
這樣做的結果是,老用户的使用頻率開始下降。迅雷在2014年第三季度的財報中提到,已經停止約30萬名現有訂户的服務,而基於PC端的下載加速訂閲業務還將繼續下滑。迅雷一直賴以為生的商業模式,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受各種因素的影響,迅雷在當季度利潤大降94.7%。到了2015年第三季度,迅雷開始陷入虧損。直到最近一個財季,它們依舊未能扭虧為盈。
遺憾退場
迅雷不想再錯過下一個機會。或者説,大股東們也不允許迅雷再這樣邊緣化下去。
2014年11月,雷軍力邀前騰訊雲總經理陳磊加盟迅雷,出任CTO一職;與此同時,陳磊還兼了任迅雷子公司“網心科技”的CEO職位。迅雷從此在陳磊和鄒勝龍的共同帶領下,選擇進入CDN(內容分發)領域。
在這個全新的領域,迅雷採用的是類似共享經濟的模式。從最開始的水晶計劃、賺錢寶,到現在的玩客雲、鏈克(原“玩客幣”),迅雷已經初步找到了一條可行的道路。現在,“雲計算”以及“區塊鏈技術”已經成為了迅雷身上最頻繁出現的兩個標籤。
陳磊的加入,成為了迅雷近年轉型的一個決定性因素,他也被認為是將迅雷雲計算業務“從無到有建設起來”的那個人。相對應地,鄒勝龍在迅雷內部所扮演的角色也越來越被淡化。
今年7月,鄒勝龍卸任迅雷公司聯席CEO職務,改任集團董事長,並將自己的精力更多地放在人工智能和生命科學方向上。公司CEO一職由陳磊接任。這也被外界視為鄒勝龍退居二線的表現。
到了12月12日,在陳磊領導的迅雷公司和舊部元老們領導的迅雷大數據公司爆發一系列言辭激烈的內槓之後,鄒勝龍宣佈,正式辭去迅雷董事長一職,由小米聯合創始人王川接任。
很多人認為,在這之後,迅雷正式“姓雷(屬於雷軍)”了。
但事實上,從小米在2014年以2億美元領投了迅雷的E輪融資,併成為迅雷大股東的那一刻起,迅雷的發展路徑就已經超出了鄒勝龍的掌控範圍。之後,無論是陳磊接任CTO,還是王川接任董事長,都只是這個變動的後續影響而已。
另一個促使鄒勝龍決定退居二線的原因,是他本人的身體狀況。在今年6月辭去CEO時的公開信中,鄒勝龍提到,“過去十多年的高強度工作,讓身體在近期發出了嚴重抗議”。
林軍則曾經比喻過,鄒勝龍的年齡是40歲的,身體卻是60歲的,高血壓等一系列問題都已經找上了他。近年來多以白髮蒼蒼形象出現在公眾面前的鄒勝龍,是時候休息了。
鄒勝龍本人並不介意“交班”這個話題。他曾經表示,只要是有能力帶領迅雷前進的人,他願意把自己的職位交給對方;他也説過,自己希望在45歲之前退休,去周遊世界。
現在,趕在2017年結束之前,45歲的鄒勝龍終於實現了自己的諾言。將軍卸甲,還是祝福他一切順利。
(趙東)
